“以你我之能,為國效力,沙場爭鋒,自然便有權勢富貴加身,戀棧權位之說,用不到咱們身上,說句不好聽的話,哪天咱們死在戰陣之上,才是富貴榮華隨風而去的時候,現在嘛,只要咱們活著,這權勢享用的也就心安理得,老將軍,你說趙石說的對還是不對?”
張培賢到底是這許多年來,大秦將領之中,人緣名聲最好的一位。
給了臺階兒,那是越下越快,變臉的功夫可一點不下於趙石。
此時他就一拍桌案,附和道:“柱國此言正合吾心,我等的功勞,都是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想的太多反而不美,這麼看來,到底是柱國灑脫,老夫反而落了下乘了……”
從國公到柱國,趙石點著頭,心裡卻在腹誹,這武夫和文官到底是差著,看人家張世傑,論起私情來才叫柱國,談到公事,立馬就變成了國公。
你可好,高興了你就柱國,不高興了就是國公,這官面上的學問,你可差的太遠了,旁人若是聽了,不定以為你私心多重呢,當然,在他看來,張培賢張大將軍的私心也確實重了些……
不過話說回來了,有私心不要緊,若是沒有半點私心,那樣的人才最為可怕。
趙石笑而不語,張培賢顯然換了一下心情,這心機也就上來了,能夠做到大將軍位置的,到底非是旁人可比。
“柱國,不說之前如何,只說咱們同為武臣……尤其是聽柱國一番話,句句都說在老夫心裡,老夫覺著,也只有你,最能體諒咱們的難處……”
“有那麼一句老話說的好,話不說不清,理不辯不明,這裡就咱們兩個人,不如說幾句心裡話,你這裡到底是什麼章程,不妨直言,老夫心裡好有個底……”
這就是問趙石的來意了,聽著這話,好像有著懇求的味道,身段也放的很低,但只看張培賢說話的神態,你卻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低三下四,誠懇的就像兩位故交知己在私話一般,更透出了些武人的直爽,讓他看著聽著都很舒心……
這就是人家張培賢的本事了,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多年屹立不倒,得魏王信任,接下來卻又得景興皇帝重用,到了成武年間,連成武皇帝陛下對他也沒什麼防範。
趙石也有點佩服,張大將軍當年服軟服的極為痛快,顯然極為精通隱忍之道,現在人老成精,功力更進一層,連臉皮扯下來都扯的這麼自然而然。
趙石沉吟了一會兒,可以說,到現在為止,河洛之行都還算順利,之後卻還不能放鬆,張培賢可不是太子李珀,並不好糊弄。
而在長安呆了這些時日,也不是白呆的,趙石向後靠了靠,看上去身體是徹底放鬆了下來,讓氣氛也隨之有了微妙的變化。
而這樣控制氣氛的手段,在軍中呆再長的時間,你也練不出來。
“既然老將軍這麼說了,趙石也不藏著掖著,這次來河洛,沒存著給誰找不痛快的心思,只是老將軍應該明白,咱在軍中呆的久了,到了陌生的地界,總歸要立威的是不是?”
這就是對之前韓聰之事最後的解釋了,聽上去不錯,有那麼幾分道理,但張培賢在含笑不停點頭的同時,也在心裡冷笑,拿一位布政使立威,還是在老夫眼皮子低下,虧你想的出來。
是說你氣魄恢弘呢,還是說老子是泥捏的,任你搓揉?也就是老子現在老了,不願跟你這樣氣盛的年輕人計較,若是擱在十年……不用,五年前,老子一定得跟你掰扯掰扯才成了。
不過,這話到底聽上去順耳許多,也進入了武人相談的節奏,說話不那麼講究了。
不提張培賢做如何想法,趙石的話在繼續。
“老將軍可能也聽說了,長安現在有點亂,說實話吧,這次出來,綏靖地方是第一要務,太子殿下一路去到河東,我這兒就來了河洛,河洛剛經了戰事,地方殘破,也需儘快恢復,尤其是民心……當然,趙石也有點私心,出京來避一避,散散心,和朝廷上那些大人們糾纏的太久了,這心啊,實在有點憋悶。”
張培賢的笑聲終於帶出了點真心實意,顯然在這個問題上,所有武人都會是一個態度。
而這個時候,張培賢也終於整個放了心,只要不朝著軍旅動手,對他張培賢來說,就是好事兒,至於文官們會被折騰到什麼地步,管他呢。
文官們就像地裡的青草,割了一茬總會冒出來一茬,有人不願當兵吃餉,但絕對不會有讀書人不願當官兒。
哈哈一笑之餘,嘴上道著,“雖然老夫也是感同身受,但……嘿嘿,聽柱國這麼一說,老夫卻是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