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康此時抿著嘴唇,露出些笑意,心中雖有些不以為然,暗道,漢狗未必沒有英雄好漢,但此時的效果,卻讓他有些滿意。
要知道,他在朝堂上大動干戈,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任朝廷那些大臣們爭吵下去,不定結果還沒有出來,秦軍就已經到了興慶城下了。
漢人兵法上說的好,兵貴神速,這麼拖延下去,哪裡能成,今日之局,乃西夏一國,生死存亡之戰,許多人,包括那個不安分的皇帝小兒,都已經眼睛瞎了,根本看不到其中兇險。
於是,朝堂上一片刀光血影,他李元康在老邁之年,重新登上了權力的頂峰。
但這麼一來,在興慶流下的那些鮮血,多出的那許多亡魂,總歸是要他李元康付出代價的。
當了十幾年的國相,沒誰比他更明白其中的利弊,死去的那些人,皆有親族友好,其中不乏手握兵權的將領,白馬鎮燕軍司,嘉寧軍司,左廂軍司,等等等等,那個與朝中沒有一點牽扯?
他在掌握朝政之後,立即假皇命,領各處大軍去到靈州匯合,以阻秦人兵鋒,還好的是,秦人進軍不快,正好在靈州將其擋住。
可惜了韋州的阿綽……
他親來兩軍陣前,除了因為只有他能讓各部膺服,能最快的統合各部大軍之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要安撫軍中將領,表明興慶之事,與各人無干,安撫軍中將領。
他很清楚,興慶流的血太多太多,今日大敵在外,能讓眾將聽令,但之後……按照党項人的規矩,風波是不會就此停止的,即便他願意給別人活路,旁人也不會對李氏一族手軟。
這就是西北党項羌人的傳承,從太祖元昊開始,這個規矩就從沒有變過。
而他當前要做的就是,率領大軍,擊敗來犯之敵,趁秦人敗退,聲望隆重之時,先下手為強,既然已經流了那麼多的血,他就不在意流更多……
不過此時嘛,他需要眾將齊心,激起他們計程車氣。
而他的話在之後一定會傳遍各部,他要做的很簡單,讓他們知道,秦人並不足懼,有國相大人領著,沒有戰勝不了的敵人。
所以,他看上去很平靜,在廳中眾人看來,就是國相大人已經成竹在胸。
良久,李元康擺了擺手,讓大廳之內安靜下來,這才接著道:“老夫派使者入秦營探聽虛實,還不錯,有一人能平安歸來。”
說到這裡,他朝著依舊跪在地上的侄兒點了點頭,“異日勝了秦軍,定必給你報了這裸衣削髮之仇……”
說完,環視眾人,“趙柱國年紀輕輕,卻已功勳無數,領兵至今,向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取,以老夫觀之,其人驕橫之心已生……”
“老夫故意示之以弱,果然,其人不堪挑撥,有頓兵城下之意……其人定是見我統屬不一,又聽使者之言,謂老夫懼戰,軍令無法暢達,統兵之人未有戰心,此人領兵日久,素好行險,定必尋隙而戰,想要一戰而竟全功。”
李元康搖頭失笑,以最輕鬆的語氣接著道:“已經入秋,頓兵於我堅城之下,久之,必然疲憊,軍心渙散,那時,想要退兵也就晚了……秦人兵精,而我人眾,我又養精蓄銳,待得來日秦人退兵之際,便是那趙柱國授首之時……”
廳中眾人聽的連連點頭,望著如同老樹般的國相大人,皆生出敬佩之心。
“傳令,各部謹守營盤,無我軍令,不得出兵。”
廳中眾人立即都站起了身,躬身領命,李元康笑道:“諸位皆我西夏棟樑之才,今當此生死存亡之際,望諸位與老夫同心協力,共破秦軍,來日之升賞,必定豐厚無比,老夫絕不食言。”
“不過,此乃軍前,回去之後,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想來諸位清楚,若秦人知我意圖,到時,功虧一簣,放走了這條猛虎,異日此人重來,我等身死事小,我西夏數百年國祚,一朝斷絕,諸位與老夫便是罪人,還請諸位千萬慎重。”
大廳之內,人們陸續告辭離開,一個年輕將領留在眾人身後,這時趁機轉身抱拳道:“國相大人,不如……掘了飛雲渠,以黃河之水灌秦人軍營,定能收取奇效。”
李元康抬頭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你可知飛雲渠建於何年何月,上一次修繕又是幾時?”
年輕人漲紅了臉,“末將……不知。”
李元康臉上露出些笑容,和聲道:“老夫來之前,就已命人斬了靈州河道官十數人,就是因為他們將修渠的錢都運回了自己家,也許,你之後的餉銀中,就有這些貪官貪墨的錢財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