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岸道:“內子善妒,不敢收旁的女子所贈之物。”
“先生愛妻之心,孟桐有愧。”孟桐突然想起西門岸之妻已經病故,歉然道:“先生,節哀。”
西門岸擺擺手,“我娶她時,她已有恙在身。都怪我這隻腿不爭氣,讓她家裡家外地奔波,以至於病情加重。”
孟桐見過他行走的樣子,有時與常人無異,有時步履蹣跚,頗為艱難,“先生的腿何故如此?”
西門岸忙道:“此事說來話長。”
“孟桐願聞其詳。”
西門岸放下茶碗,目光投向帷帷夜空,新月如鉤,皎潔似水。
“我幼時隨父親在軍中長大。”他開始娓娓道來,“他治病救人,我騎馬習武,舞槍弄棍,對西門家世代相傳的醫術並無多大的興趣,父親也就隨了我。我有一個兄長叫西門堤,他的醫術精湛,被祖父欽定為西門家的傳人,而不是長子長孫的我也就沒有太過嚴格的要求。豈料,十三歲那年,兄長上山採藥滾落山崖而亡,身為嫡次子的我不得不棄武習醫,回京潛修醫術。”
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隨性而為的次子,繼承家業的長子,但總是會有不幸發生,不受拘束的次子變成長子,責任隨之而來。
“就在我要回京的那一日,我的玩伴,也是我最好的兄弟,把我踹下馬,打斷了我的腿。”
孟桐吃了一驚,“為何?”
“因為我背叛了曾經的誓約,我們曾經說過要一起上陣殺敵,一起戌邊守土,然後一起馬革裹屍,同看長河落日。可是我違背誓言,在他眼中就是背叛,他不能容忍這樣的遺棄。”
“後來呢?”
“後來?”西門岸苦笑,“我也有我的責任,我就算是爬著也要爬回來。他等著我服軟,眼睜睜地看著我錯過醫治的最好時機,直到我昏過去,他還是固執地不肯讓我醫治。最後我變成了瘸子,再也不能騎馬,不能練武,他才放過我。”
“你和你的朋友一定是很好的兄弟,所以他才不能忍受你的離去。”孟桐雖然不能認同這種殘忍的行為,但是她能理解那個人的心情,因為太孤獨了,想要有一個人陪,這麼多年她也是如此,只可惜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忙有沒有時間交付真心。
西門岸似乎不想深談,“或許吧。”
“那個人呢?他現下何處?”
“他……”
“是我。”薛隱從陰影處走了出來,負手而立,目若朗星,身姿挺拔。
孟桐突然沉默,心想自己竟然會同情他。
“時辰不早了,我也該走了。”西門岸起身告辭。
“西門先生的故事似乎還沒有說完呢。”薛隱大步流星,須臾間已經在孟桐對面落座。
“已經說完了。”
西門岸扶著病腿,一瘸一拐地走遠,只剩下相對無言的兩個人,共享一輪明月。
“你認為自己錯了嗎?”孟桐幽幽地開口。
薛隱說:“我只能盡力彌補。”
“倘若彌補不了呢?”
“所以我說盡力。”
沉默再一次瀰漫開來,風吹樹搖,樹葉沙沙。
“我明日要出征,占城剿匪。你能為我披甲嗎?”
孟桐倏地抬眸,“那是長平王妃的權利,我只是王爺的姬妾。”
“我願意賦予你這個權利。”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孟桐會去嗎?
又過十二點了。。。討厭。。
第29章 第九章(3)
自古占城多海賊,每逢春來風向轉變,大批運載海外物貨的船隻返回閩中和南海,必經占城短暫休憩貿易。數百年來,占城也因為便利的地理優勢,與南海諸蕃往來互利。而占城出產的各色珍稀香料物貨,也因此水漲船高。有利者,必有人窺之。海上貿易的便利促進諸蕃的交流,同時也給海賊們瘋狂獲利的機會。
大周內憂外患,北有蠻夷侵擾,內有流民滋事,已無瑕顧忌國土之南的海賊,雖然王公貴族對香料趨之若鶩,但訓練一支水軍出海剿匪,遠比高價購入香料更加昂貴。權衡之下,今上放棄籌建水軍的計劃。
薛隱自班師西南,倚仗交州、占城有利的地理位置和當地百姓靠海為生的生活經驗,在一年前開始訓練水軍。今日,薛家水軍第一次出征,他希望孟桐能夠為他披甲,因為這一次他將為她而戰。
東昇的旭日趕走人間最後一絲黑暗,停靠在淺灘的戰船整裝待發,戰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