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有請範大人一一引見了,好叫在下重新相禮?”
待他人反應之前,我蹲身一把撤掉了範師傅口中的布條。
那一把嘶啞喑暗的嗓音即時響徹殿中。
“不錯!明王亡後,老夫心有不甘,欲與小侯爺成事,找得一個肖似明王的傀儡,將其部舊召集——”
此刻廉王搶上,“啪”的一掌扇在範師傅臉上,跺腳怒喝,“範楚雲,你休要胡言亂語!”
可惜已經晚了。
廉王如此韜晦人物,許阻得了我顛倒乾坤,卻阻不了雙雙本末倒置。
範師傅忍著口角滴血,伏歪在一邊急速敘說,“此事機密,止老夫與小侯爺兩人知曉,若非小侯爺今日……寧為玉碎,老夫……咳……寧死亦不會洩露半分!”
範師傅啊!
你養我數載,從不曾青眼。誰料頭次配合,竟然這般契合?只可惜,沒有來次,好再叫他人膽寒!
廉王臉色極差,卻又不能當眾一掌劈下,讓範師傅從此閉口。範師傅捱過一下,索性一不做而二不休,“此事從頭至尾,不過一場私仇——可笑那枉以為立功的叛徒……咳……和這殿上愚蠢的豎子小兒,根本不知……就裡……還口口聲聲追討什麼明王!”
他桀桀大笑起來。
蓬頭垢面,齒間滲血,咋如鬼魅修羅。
一場笑完,灰濁的眼珠轉過來,凝在我的臉上,定了須臾。
“小侯爺——好自為之。”
話音未落,竟是一頭搶在威武衛刀刃之上——脖頸之上,鮮血頓如湧泉,朝天噴薄不息!
血沫飛濺到我的臉上,染紅了我的視線。
聞哥。
聞哥啊。
你無辜遭變,懷才難施,數年隱忍,悵恨難平……
只望能夠從今消去,至此往後,任那天地廣闊,四海儘可逍遙!
我抹開了眼前的血。
不及起身,卻聽身前人犯群中極是悽切的幾聲“唔!唔!唔——”,但見一個血汙滿身的人當中躍起,竟是天生神力一般繃開身上枷鎖麻繩,撲倒沿途三個威武衛,及到近前,又一掌劈中那個因人犯自絕而愣住的衛士。
就是一眨眼間的事。
那衛士側身傾倒,那人抱住地上毫無聲息的軀體,將他摟在懷中,嗚嗚的哭泣。
我一霎間又驚又喜,抖著手三番二次,方拉開她口中的破布。
“芸、師父……”
我以為她,我以為她已經……
“老範!老範——老範啊——啊啊啊啊——”
她滿面淚流,血跡和汙漬混雜著淚水鋪蓋了整張老臉,填滿了所有的溝溝壑壑——從沒見過她這麼醜的模樣。
“芸師父,芸師父——”
我的話音半途卡在喉嚨裡,因為已經驚恐的看見她的嘴角淌出一縷豔麗奪目的紅。“別急,等芸娘陪你……老範,你這個不守信的老頭,要等芸娘陪你……等芸娘陪你啊……”
她絮絮叨叨,聲音卻漸漸低下去。鼻孔、耳洞、眼中,先後滲出不斷的血色。
這是自絕經脈之相。
我駭得說不出話來,手僵在身邊,伸也伸不出去。恍惚間卻見那糊滿了血和淚的眼,自痛徹中緩緩朝我轉過來,那其中的目光,竟奇異的清澈透亮。
複雜,又純粹。
“乖……”
她輕輕的比過一個口型,將頭挨在範師傅的肩上,閉上了無神的眼。
我覺得世界都搖晃著傾覆起來——
所有都鍍了一層虛影,不大真實,也不大相關。什麼恩仇,什麼愛恨……一剎之間,好像都遙遙遠去,不再那麼要緊。
胸腹間翻江倒海的痛,好像也都不清晰。
我聽到有人嘶聲的喊,感到溫熱的液體源源上湧,直至鋪染了半身。
只是歪倒,往芸師父的身上,勉強靠去。
再也經不起……
我再也經不起失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不容易寫到這裡呀。
不勝驚訝的親,請看章節標題!
要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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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HE的親,繼續跟俺走……
注:
《江城子》(白燕鴻)
相思無奈老兒郎。
不成雙,淚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