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慈愛半分?縱他貴為一國之君,可他又何嘗不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血肉之軀?
楊忠義抬手撫了撫飛濺在臉頰上的點點冰涼,低頭看去,只見掌心一片漆黑,劉瑜何曾如此對待過他?楊忠義張了張嘴,欲說些什麼,卻在瞧見劉瑜那張陰沉的幾乎要滴下水來的表情,終是識趣地閉上了嘴。
這一刻,楊忠義突然覺著自己老了,而劉瑜也再不是那個偎在他膝邊尋求庇護的孩童了,他已經長大了,如今更是貴為一國之君,他有自己的想法與與決斷,即便曾經他總是請他幫忙拿主意,可如今,和從前已然不同了,帝王的尊崇與威嚴從來都是容不得挑釁半分的。
雲鋒自是也覺著劉瑜的判決輕了些,然而,楊忠義都不再說什麼了,他一個毫無分量的定國將軍又能在說些什麼?事已至此,已然達到了本來的目的,見好就收,方是長久之道。
楊忠義同雲鋒離開了之後,劉瑜渾身似是脫了力一般,癱坐在椅子上,他拿起桌上的聖旨草擬遞給林祿,吩咐道,“拿去擬旨吧。”
林祿斂眸上前接下,禮了一禮道,“奴才遵旨。”
雨天裡的天牢,縱是陳設周全,卻終是抵不過寒涼與潮溼,習習吹入的夜風,拂在孟月的面頰上,縱是蓋著厚厚的錦被,卻終是避不過那如同入了骨髓一般的寒涼,今個兒白日裡的種種一遍又一遍在孟月心間回放,如同無法逃脫的魔咒,讓她一次又一次輪迴其中,掙脫不得。
既是睡不著,躺在床上無疑是一種煎熬,孟月起了身,立於那小小的窗子前,聽著外面“滴滴答答”地雨聲,感受著偶爾飄進來的縷縷雨絲。夜風透入她單薄的衣衫中,有種透骨的涼,可正是因了這真真切切的涼意,孟月反倒是心安了一些,痛楚與難過才是活著的感覺。
當孟月意思到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時,她不禁暗暗自嘲:孟月啊孟月,你不是自詡不懼生死嗎?怎麼到了這個關頭反倒是膽怯了?若是就此下去,你遲早是個要死的人,如今不過是飲鴆止渴的長久痛楚變作了一刀了結,快刀斬亂麻有什麼不好?
孟月走到桌兒邊,摸索了一陣子,拿到火摺子後點亮了燭臺,她用銀簪挑了挑燈芯,燃起火爐,斟滿了一小壺水放在火爐上,又取出抽屜裡的一袋子苦丁茶,她正往茶盞中撥茶葉的時候,卻聽得身後鎖鏈的碰撞聲,她雙手一抖竟是落下了幾十片茶葉來,還不待扭頭去看,卻聽得林祿的聲音自後面傳來,“孟月接旨。”
孟月深吸一口氣,從容地起了身,斂眸跪地,“孟月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太皇太妃孟氏,心思詭詐,謀權好鬥,謀害朕之修儀,證據確鑿,罪在不赦,著令其三日後發配邊疆,終其一生不得回禹州。欽此。”
孟月磕頭謝恩,“孟月接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祿瞧著雙手捧著聖旨,神情淡淡地孟月,他揮了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咱家有幾句話要對太皇太妃說。”
“是,公公。”
林祿見著隨行而來的宮人盡數退下,他方才走到孟月面前站定,壓低了聲音道,“如果我有辦法讓你離開這牢籠,讓你在宮外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可願意離開?,”
孟月抬眸,定定地瞧著林祿許久,方道,“我不願,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林祿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似是遭遇了風暴一般,洶湧澎湃,“為何?你為何不走?你明明知道那些人想要你的命。你可知道在發配邊疆的漫漫途中,他們隨便尋個由頭,便能讓你在這世間消失?”
瞧著林祿激動地神情,孟月卻是驀地笑了,她水波盪漾的眸子與純真地笑顏,一如十年前,“因為你是我的祿子哥。我不會走的,我瞭解你,一如你瞭解我那般,縱是七載的時間改變了太多,可有些骨子裡的東西,是永遠不會被時間打磨掉的。”
林祿不禁動容,“菀丫頭。”
孟月上前抱了抱林祿,道,“我再不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了,但是你要答應我,好好活下去,不要為了我冒險,因為……”
聽了孟月最後那句話,林祿驀然睜大眼睛,伸手推開了孟月,定定地瞧著她那張消瘦蒼白的臉龐,“你方才那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你已經是……”
孟月伸手捂住林祿的嘴,笑道,“不要說出來,讓它成為你心中的秘密吧。天牢不是久待之地,皇上還在等著你覆命,快些回去吧。”
孟月的性子,林祿是極為清楚的,她若是不願說,任他問上千百遍,她也不會吐露半個字。而她一旦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