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你認識?”
謝木蘭沒有剛才那麼興奮了,輕搖了下頭:“不認識……”
梁經綸的態度反而溫和些了,低聲問道:“他怎麼說的?”
謝木蘭:“就說了總學委的信,叫我立刻交給你。”
梁經綸淡笑了一下,把那封信塞進了長衫內的口袋:“不是什麼總學委的信。你進去看書吧,少說話。”
梁經綸徐步走進了大門。
謝木蘭從怔忡間緩過神來,牌樓上的燈照著她的眼,好亮。她堅信,這一定是總學委的信!
她快步跟著走進了大門。
她的身後、兩旁,那些停在草坪上的學生都望著她的身影,跟著走向大門。
謝木蘭感覺到了身後那些目光,心裡湧出了從未有過的自豪!
“報告!”小張漂亮地完成了任務,回到鏡春園北屋房間,報告時難免有些興奮,“信件交給了一個學聯的女學生。打聽了,她是北平分行行長方步亭的外甥女,國民黨北平稽查大隊那個方大隊長的表妹。信件交給了她,又看著她交給了梁經綸。萬無一失……”
“我槍斃你!”老劉突然一聲暴吼。
小張被吼得一顫,惶恐地望著老劉。
“老劉同志!”張月印緊蹙眉頭,“不要往下說了。”
老劉狠狠地吞下一口唾沫,有些冷靜了:“到南院去,把槍交給小崔,自己關禁閉,在屋裡等我。”
那小張還在發矇。
“去!”
“是!”小張發著蒙,走了出去。
“小張是最近調來的吧?”張月印望著兀自在那裡自責焦躁的老劉。
“是。掩護轉移的任務太重,特地從華野抽調來的精幹,很能打,就是不懂怎麼跟文化人打交道。他孃的,一來就給我捅了兩個婁子。”老劉望向張月印,“向劉雲同志報告吧,請求檢討處分,主動些。”
張月印拿起了桌上的包:“報告檢討是我的事,你不要管了。組織華野調來的同志學習,向他們介紹當前北平工作的複雜性,不要再派別的任務。”
“好吧。”老劉無奈地應道,送張月印走到門邊。
張月印:“注意工作方法,我們沒有槍斃華野同志的權力。”
老劉窘笑了一下:“知道。說的是氣話。”
張月印:“這樣的氣話是會寫進檔案裡的。”
老劉:“我接受你的批評。”
張月印:“我這不是批評。”走了出去。
燕大圖書館善本室裡,嚴春明將幾本善本書歸置到一個檔案櫃,“我批評你了嗎?”轉過頭來望著坐在那裡的梁經綸。
梁經綸也深望著他。
每次這樣地看嚴春明,梁經綸都很失望。
嚴春明那副一千多度的近視眼鏡厚得像玻璃,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神;那張臉也像玻璃,總是沒有表情。
“那就請您明確地說出意見吧。”梁經綸一直沒有出示那張總學委的指示,他仍然在試探。
嚴春明:“北大、清華、北師大還有其他院校都有自己的發糧站,明天全都到這一個地方來,怎麼組織,怎麼控制?”
梁經綸:“這是國民黨的安排,組織上應該知道。組織有具體指示嗎?”
嚴春明當然明白,梁經綸這是在刺探組織的部署,可組織對其他院校學委的指示自己也不知道。他現在給自己的任務就是控制好梁經綸。
嚴春明:“組織的指示就是派我回來,和你一起,利用燕大美國人的背景,一旦發生衝突,讓我們出面,跟國民黨當局對抗。不要把其他院校牽連進來。”
梁經綸:“怎麼對抗?整個燕大的學聯同學?”
“我說了要犧牲整個燕大的學聯同學嗎?聽好了。”嚴春明回到了桌前自己的座位上,望著桌子對面的梁經綸,“我說的跟國民黨當局對抗,不包括任何一個學生,是我和你,再由你聯絡幾個美籍的教師。一旦發生衝突,我們擋在前面,要流血,第一個是我,第二個是你。我們的流血,能夠讓所有的人都不流血。梁經綸同志,我們共產黨領導的民族獨立解放的革命已經到了決戰的階段,前方戰場每天都有無數的革命同志在流血犧牲。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們地下戰線知識分子黨員也該接受同樣的考驗了。”
梁經綸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這是極端的個人英雄主義在作祟……”他有些相信總學委那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