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蒲忱很自覺地先鬆開了,換這隻手掌著方向盤,接著說道:“今天的行動關係到即將推行的幣制改革,也關係到全國戡亂救國的大局。堅決反腐,還要堅決反共。建豐同志給你們調查組的指示是穩定北平的民心,給我的指示是抓捕北平的共黨。可共產黨現在已經不再鼓動學潮,也不發動工運,全都隱蔽了起來。建豐同志分析,他們這是在等待,前方決戰時一定會有大動作。因此我們不能再等待,務必撕開口子,先抓到一個重要人物。這個人負責中共北平城工部的武裝,真名叫劉初五,外號五爺。你那裡昨晚也應該接到了情報,共產黨學委那個嚴春明不聽他們上級的安排,突然返回了燕大,這很可能打亂共黨的部署。為了控制局面,那個劉初五今天很可能會出現。建豐同志指示,可達同志負責穩住方大隊長將糧食發下去,儘量不要引起學潮。我負責找到這個劉初五,立刻逮捕。”
魚龍混雜的車隊從稽查大隊軍營駛向燕大清華。
方孟敖的小吉普一馬當先。
青年航空服務隊的中吉普緊跟在後面。
馬漢山舊部那三輛十輪大卡車則是五花八門的人員。
方孟敖的小吉普上只坐著兩個人,方孟敖依舊自己開車,馬漢山緊坐身旁。
方孟敖:“你剛才鬼鬼祟祟給了一個人一把槍,好像還給了一張支票。那個人是誰,你想幹什麼?”
馬漢山竟不答話。
方孟敖猛踩了一下剎車,馬漢山剛往前栽,方孟敖緊接著踩向油門,馬漢山又往後一倒。
方孟敖在等他回話。
馬漢山先是笑了一下,接著嘆道:“方大隊長不要問了。你可是答應過我的,我那個兒子還要你照看。”
方孟敖:“什麼意思?”
馬漢山:“你是上過軍事法庭的人,接下來該輪到我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方孟敖向他望去:“曾督察當著我面答應你的,好好配合,不會讓你上軍事法庭。”
馬漢山:“我想叫你一聲老弟,行不行?”
方孟敖沉默了片刻:“叫幾聲都行。”
馬漢山:“老弟,聽老哥一句話,信誰的話,也千萬不要信國民黨的話。老哥在國民黨混了幾十年,能活到今天,就是從來沒有把他們的話當過真。”
方孟敖:“你是不是國民黨?”
馬漢山:“所以,我說的話你也別當真。我要告訴你,我給那個人一把槍是叫他去崩了徐鐵英,你相信嗎?”
方孟敖想了想,笑了:“相信。”
馬漢山跟著笑了:“今天是個好日子,我馬漢山說的話也有人相信了。”
方孟敖收了笑容:“不要亂來,好好配合,我會保你。”
馬漢山又沒有回話。
方孟敖側眼望去,但見馬漢山靠在椅背上,閉著眼:“不說了,讓我打個盹兒。”
方孟敖再瞟望時,馬漢山像真的睡著了,臉上一片平靜。
方孟敖心裡突然五味雜陳,輕輕放慢了車速,車子這時像個搖籃。
後面的車都跟著減了速。
最後一輛十輪大卡車上。
顯然有命令,五十個人都擁擠著蹲著,車速一慢,有些人便站了起來,向前張望。
“都蹲下!”這輛車帶頭那個人喝道。
張望的人立刻又蹲下了。
帶頭那人蹲在車廂中間,對面便是老劉。
顯然早就想問話了,只因剛才車開得太快,這時帶頭那人終於可以問老劉了:“五哥,真不要命了,殺徐鐵英的活兒也接?”
周圍好多雙眼都望了過來,老劉只是笑了一下。
帶頭那人:“家裡真那麼缺錢?”
好多雙眼睛,老劉還是笑著。
帶頭那人嘆了一聲:“馬局這個人平時對弟兄們確實不錯,可我知道他那些家底早就敗光了,擔心給你的是空頭支票。”
老劉回話了:“我看了,天津花旗銀行的,前面是個一,後面好幾個零。”說著,老劉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折著的支票遞給帶頭那人。
帶頭那人開啟支票,眼睛立刻亮了。
附近的腦袋湊了過來,遠些的聲音嚷了起來。
“幾個零?”
“是不是真的?”
“不會是法幣吧?”
“花旗的,自然是美元!”
一陣擠,帶頭那人蹲不住了,喝道:“扶著點兒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