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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出一條新路。蘇北贊同夏昕的看法,他們對於未來管理體制改革的思路也大體相同。蘇北對大家說,東方文化出版中心每一個員工都是這個單位的主人,我們期待大家關心它,愛護它,發展它。他沒有說具體的編輯事務。

掌聲是從被尊重中得來的———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員工渴望被尊重,然後才是發展。蘇北為此而感動,他愛著他們,強烈地渴望為他們做事情,做很多的事情。他覺得自己身上湧動著一種創造的激情。自從把《西北文學》主編的位置交給費黧,離開K省回到北京以後,他沉湎於自己的內心生活和精神創造,幾乎遠離了公眾事務,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激情了。

從這一天開始,東方文化出版中心進入到了蘇北時代。

金超把房子租給了一個在北京做生意的山東人,讓於海文幫助他料理走後的一切事情。一個月以後,金超正式簽署了洛泉地區行署郵寄過來的聘任合同。

拿到檔案,金超完全沒有興奮的感覺。如果把這個東西比喻為父親勞作一年以後拿到的收穫,那麼,他為此付出十二年時光,值得還是不值得?如果把它看成通向未來的通行證,那麼,這個小小的通行證能不能為他提供一種保證?如果它是腳下開始的路,那麼,這條路是否堅實?在看不見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在等候他?他不知道。

這是他目前能夠做出的最切實的選擇,其他的一切都交給了上天。

十二年前那個在北京火車站廣場東張西望的小夥子對未來也是一無所知。他懵懵懂懂,然而他內心燃燒著希望,因為一切都還沒有開始……現在,那個小夥子消失了,取代他的是處在過程當中的一個人,這個人的一切都已經開始了,他現在做的,不過是對開始了的那些事情的一個總結。

金超在向紀南述說他的想法的時候,紀南曾經這樣和他說起過類似的問題,當時他無言以對。

“如果僅僅為逃避現實就下這樣大的賭注,”紀南沉吟著說,“是不是有點兒太那個了?”紀南具體分析了事情的利弊,但是這沒有改變金超的決定。

“吳運韜是有責任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不是你的選擇,這是吳運韜的選擇……你在走向政治,在政治鬥爭的戰場上,書生氣的人的結局都是悲慘的。我擔心的是,你太善良了……”

金超幽幽地說:“我想,縱惡不會比向善更難。”

紀南看著金超,好像突然遇到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在吳運韜眼裡,金超漸行漸遠,已經消失在大西北黃土高原深處了,就像曾經出現在生活中給他帶來好處和壞處的很多人一樣。他對這些人甚至連記憶都不能留下,很多過去的敵人或者朋友出現在面前,他都不能把他們認出來。他面對的永遠是直接作用於他眼前生活和利益的人。

蘇北對吳運韜:“金超這兩天可能離開北京。”

吳運韜很驚訝說:“誰?金超?”

他竟然一時想不起來金超是誰。

蘇北看著他。

“哦……”吳運韜說,“他要走了。”

蘇北說:“我們應當為他送行。”

“應當,”吳運韜說,“你跟金超聯絡一下,問是哪一天,到時候你安排一下———你現在在這裡主持工作,這些事要由你決定。”

吳運韜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意。

……

金超在電話裡非常激烈地拒絕了蘇北為他送行的要求,但是,他的語氣隨後就緩和了下來:“謝謝你,老蘇。謝謝班子裡的人。”

金超沒提吳運韜,儘管蘇北特意說明這是吳運韜的意思。也許吳運韜在金超心中也像他在吳運韜心中那樣褪去了顏色?歲月就沒留下一點兒痕跡?

人和人之間,究竟為什麼會成為這個樣子?

放下電話,蘇北極為難過,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知道。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靈魂並不是一個整體,你感覺到的實際上僅僅是很小的一部分,很多情況下,你根本不知道在另外那個很大的空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金超離開北京那天是星期一,奇妙的是———這天正好是八月三十一日。

十二年前,農村小夥子金超就是這一天來到首都北京的。

現在,他又回去了,或者說,他不得不回去了。

金超沒有向任何人通報具體的離開時間,連和他走動最近的大學同學也不知道,本來這些同學是想為他送行的。他不想讓人們在無法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