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葉蓮燈知道,閣樓上的空房間還多得很。
邢墨炒好了菜,剛放到桌上,葉蓮燈立刻眼巴巴地跑過去。
“好香啊。”
邢墨微哂:“吃吧。”
高大姐的聲音遠遠地響起了:“喲喲喲,當這個世界就你倆人啊,長幼有序,我和小丫頭都還沒坐著呢!”
小丫頭,自然指的是蘇謝了。
高大姐牽著蘇謝的手,小仙女在她身後一步一跳地走著,笑得頗為爛漫。
流寂瞧見蘇謝,立刻抽了跟凳子拍了拍:“小謝,過來和叔叔坐。”
高大姐聽了,把蘇謝拉到了另一邊,選了個離流寂最遠的位置。一面嗤笑道:“你這算哪門子的叔叔,人家小丫頭才不承認呢。”
流寂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又拿出他的招牌笑容來,笑意暖暖,好似渾然不覺受傷。
葉蓮燈和邢墨對望了一眼,他的眼底染上了一絲波瀾。
葉蓮燈垂眸。
她讀懂了那種情緒。
是擔憂。
那日,流寂蹲在她面前,聲稱自己是她的叔叔,言辭懇切,神情哀慟而憐惜。
可小仙女只是愣愣看了半晌,忽然一臉疑惑地歪了歪頭,隨後飛快地繞過流寂跑了出去,好像並不打算認這麼個突如其來的叔叔。
之後的三天裡,流寂再也沒有主動和蘇謝說過話,在她面前反而保持著剋制的緘默。
流寂的沉默,既像是寂靜的等待,又像是一種孤寂的贖罪。
葉蓮燈問過邢墨關於流寂的事,但邢墨似乎不願透露太多,只是淡淡搖頭:“他這個人,被情義二字困縛得太緊,我只能說,他如今做的許多事都是在彌補當年的——無能為力。”
說到“無能為力”四個字時,邢墨映著燭火的眸光暗了下去,像是被某種情緒感染,由淡淡的口吻說出,卻平白叫人心疼。
葉蓮燈笑著看著眼前的蘇謝,眉眼彎彎,雙眸明淨得堪比陽光對映下的湖泊。
那雙眼睛自始至終都未曾移到流寂那裡去,這樣看來,反倒是刻意的迴避。
況且,蘇謝的五官和流寂有七分相似,這樣的相似度,或許比一個“叔叔”的稱謂帶來的故事要複雜得多。
更重要的是,流寂一直不肯擦拭掉面龐上的炭灰,或許,他也順應著蘇謝的意思不想讓人看出這一點。
蘇謝被葉蓮燈盯得久了,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衝著她笑嘻嘻道:
“葉姐姐,我要和你坐,我要坐在你和大姐姐中間。”
話音剛落,邢墨便攥緊了葉蓮燈的手,淡聲道:
“燈兒,坐過來。”
蘇謝的目光立時轉向邢墨,眼中竟然開始有淚光閃動。
邢墨絲毫不為所動,拉著葉蓮燈坐下後已經開始動了筷子,一點也不給這個人見人愛的小仙女留面子。
葉蓮燈剛打算哄哄她,邢墨手中的力道便加重了幾分。
這難道是在警告她什麼?
最後,僵持了好久,在蘇謝險些哭出來的時候,高大姐終於一邊數落他們一邊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拉著小仙女坐在自己懷裡,哄了好半天才了把蘇謝給逗笑了。
…
是夜。
寒風習習。
葉蓮燈在床上不安地翻了個身,不知為何,今夜她有些睡不著。
月光斜斜地傾瀉而下,正好落在房屋中央邢墨安靜的睡顏上。
自從她管高大姐要了幾床被絮,並在屋內簡易地鋪了個地鋪後,邢墨便在某種程度上日日夜夜和她相對而眠。
葉蓮燈窩在被子裡,靜靜看著不遠處的邢墨。
每天早晨,邢墨都比自己先醒,那他是不是也會這樣靜靜地凝視自己呢?
忽然,邢墨的手臂在睡夢中抽動了一下,被子的一角被掀開了去。
葉蓮燈這才想起,整個晚膳中,邢墨在桌下緊緊攥著葉蓮燈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
一個笑容忽地掛上了她的嘴角。
握得那樣用力,不抽筋才怪。
這樣想著,她卻掀開了被子,披上了外裳,輕聲下了床走到邢墨身旁。
她蹲在他枕邊,輕輕為蓋好被子,捏了又捏。
葉蓮燈近距離地打量著他。
近一點。
是能看到整張臉的距離。
再近一點。
是能看到唇線的距離。
更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