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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在記憶的倉庫發現不到恰好的樣品時就會發生。如此一來,就不能做檢查了,如果只是小瑕疵,還可以修改,但實在也有和庫存不吻合的時候。由於事關信用問題,客人往往寄予絕大的信賴,就像剛才提到的,記憶的倉庫如果都是空的,讓人無法信任的話,那一分鐘也活不下去。所以,不能背叛信用,即使撒謊也得籠絡客戶吧。然後,還有一個。客戶對進的貨品不滿意的時候,客戶有時候會無理要求。這時,記憶會將倉庫中相稱的存貨拿出來,然後裝出現在才進貨的樣子騙人,而客戶完全無法分辨是否為新鮮的東西。可是,這麼一來,就會發生前後不符的事了。根本沒進貨卻硬要出貨,這就和帳本不合啦!」

「客戶……也就是心靈,到底怎麼無理取鬧法?」

「比如說想和死人見面什麼的。」

「喔。」

我終於懂了。

「指的是幽靈嗎?」

「嗯,不僅這個,不過大致如此。與其說對那個人的心靈,不如說他的內在世界絕對無法和現實的事物有所區別,如此說來就稱作假想現實吧。不,對那人,他個人來說,那簡直就是現實。因為現實也完全一樣地接受腦的檢查,我們任何人都無法真實地看見、聽到這個世界,只不過在感知著由腦選擇後偏頗的僅有的資訊而已。」

「可是,把根本沒有的事當作有,那多令人不知所措。而且,那麼簡單地只要心有所期待,就能見到、聽到那假想現實什麼的嗎?可是,我可從來沒見識過呢!'

'這可不是想看就看得到的呢。『看看吧』,在這麼想著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意識到了,也就是說腦已經知道了。既然知道了,腦會選擇更簡單的方法唷。如果從倉庫將知道不可能有那回事的證據的記憶拖出來的話,那不用撒謊不就了事了嗎?」

「換句話說是必須靠無意識羅?」

「是的。因為如此,不得不說謊的腦,就只好開始篡改前後帳目很合的帳簿了,因為自尊心不許可!因為腦是存在於和自然科學相通的世界,這麼一來,這個世界於是誕生了怪誕這種藉口,和宗教這種自我辯護了。」

「原來如此,雖然沒什麼實際體驗,但是我覺得好像懂了。總之,宗教就像修復腦和心的關係的媒人。」

「你倒很會比喻嘛!腦也會會錯意和遺漏,在這節骨眼兒,這個媒人就會有效地發生作用。說起來,腦似乎擁有分泌麻藥來掩飾這種糾紛的性質,動物體內也會作掩飾,但在進化途中卻似乎會發生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的情形。」

「會分泌麻藥嗎?」

「是的。覺得很舒服,心情很好什麼的,都是麻藥的關係。生存所必要的行動大體上都伴隨著快樂。就像吸鴉片的人那樣,人的心靈都有快樂的需求,動物活著的時候會有恍惚的感覺。可是,社會誕生了,語言產生了,只靠這個腦的麻藥已經不夠用了,人失去了幸福。然後,怪誕乘虛而入。更進一步地,為追求失去的幸福,宗教應運而生。這是麻藥的替代品。鴉片啦嗎啡啦是替代品中的替代品。有共產主義者說宗教是麻藥,這是卓越的見解。」

我感到一股輕微的亢奮,為什麼會這樣呢?覺得自己安心搭的船,其實是住在堅硬的山上的貉所搭的泥船那般有種焦躁感。

這時京極堂不知所措似地窺視著我的表情,然後突然問道:

「你曾祖父還硬朗嗎?」

我感到困惑地反問:

「怎麼突然說起這來了,這不是想故意岔開話題嗎?」

「誰想打岔呀。到底怎麼樣嘛,還硬朗嗎?」

我在無法掌握他的真意之下,只好回答:

「我沒見過曾祖父什麼的,你不是也知道嗎?連我的祖父在我五歲時就已去世了,曾祖父在我出生前早就上了閻羅王的生死簿了。」

「所以,你並不知道他存不存在。」

「不至於不存在吧。眼前他的曾孫--我,不就在這裡嗎?」

「好吧。那麼,你的祖父呢,他存在嗎?」

「我剛不是說了嗎,祖父在我五歲時去世了。我再怎麼笨也還記得,他是存在的。」

「如果你是帶著記憶一起出生的話怎麼樣?說得更直接些,就算你剛出生不久,你就帶著從出生以前到出生為止所有的記憶呱呱墜地,那麼,現在的你也無法分辨的,不是嗎?」

京極堂說完後,沉默了一會兒。

鈴--,風鈴聲響起。

射進迴廊的西照陽光終於變弱了,窗外已隱約模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