嶸之間達成了某種平衡,雙方都很謹慎,都非常小心地不觸及對方敏感部位。在各自的工作領域也是一樣。
吳運韜無法把蘇北作為心腹,既有他的原因也有蘇北的原因。他的原因在於始終認為蘇北不像金超和師林平———這個書生氣十足的人骨子裡那種桀驁不馴的個性,是無法真正成為金超的。蘇北的原因某種程度同時也是吳運韜的原因,作為一個吳運韜的下屬,他太特立獨行,吳運韜從蘇北的言談中感覺不到真正的尊重與服從,就像金超那樣。還有,當初是在被迫無奈的情況下把副主任的職務給蘇北的,這件事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吳運韜的心頭,就像曾經被什麼人強迫著做了一件極為悔恨的事情一樣。就連他自己都未必知道,在他內心深處,一直有一種渴望,一種報復的渴望。
如果以前的那個吳運韜是村黨支部書記的話,那麼現在的吳運韜就是可以隨意處置張三的那個公社黨委書記了。
這時候,蘇北犯了一個錯誤,在別人都如願以償找到安全活法的時候,做了理念的犧牲品———不合時宜地對吳運韜述說了他的憂慮:現在這個班子在員工中的威信每況愈下,原來處於蜇伏狀態的種種慾望正在抬頭,並且已經在一些掌握權力的部門領導中成為一種合法見解,幾宗顯而易見的貪汙行為沒有被遏止……他完全不知道,吳運韜不需要聽到這些。
吳運韜有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一個單位必須穩定,“穩定壓倒一切”,他深刻汲取了夏乃尊和徐罘的教訓,絕不觸動會在外界產生消極影響的事情。金超曾經試圖解決蘇北提到的問題,被吳運韜制止了,吳運韜讓金超寬容。
永遠把吳運韜看作自己的師長的金超,很聰明地弄懂了他的意思,書呆子蘇北沒有弄懂。這個人似乎弄不懂這樣的事情。
“誰?什麼事情?”吳運韜問。
蘇北詳細地談了他了解到的情況。
吳運韜不懷疑蘇北說到的情況,他在想,如果這些事情傳到Z部,會給他的政治謀求帶來什麼影響?
他沉吟良久———這是公社黨支部書記對張三的沉吟。
最後,就像以往蘇北談這類問題時一樣,吳運韜什麼也不說,就結束了談話。
就在蘇北尷尬地走出吳運韜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吳運韜從後面叫住了他,他又走回到吳運韜面前。
吳運韜望著他的眼睛,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你這個人說話太直。剛才那些事,不要再說了,沒有被證實的事情,不要再說。還有,你是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領導,你有責任和義務為東方的名譽負責。一個人在一個環境裡,總還是需要別人幫助。水至清則無魚,你懂得這個道理。”
蘇北怔怔地看著吳運韜,吳運韜的眼睛裡閃動著堅毅的不退縮的光亮,這說明他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這樣說的。巨大的失望又一次湧上蘇北的心頭,他突然想到博士生的話,也就鬆弛下來,平靜地說:“我知道了。”
蘇北又一次感受到和吳運韜無法溝通、無法接近的痛苦。
吳運韜則煩躁地看著這個多事的人的背影,強烈地想做一些什麼。
……
吳運韜當天就找金超,在他的辦公室裡談了很久,談的都是蘇北說到的事情———他必須讓金超把事情控制在安全範圍以內,蘇北的事情以後再說。
“蘇北這個人很有才華,”一個星期以後,吳運韜對廖濟舟推心置腹地說,“但是他太書生氣,性格太直犟……”他說了一些金超曾經抱怨過的事情,“你看,有這樣一些因素,金超很難開展工作……”
廖濟舟看著吳運韜。雖然他和蘇北沒有什麼接觸,但蘇北在他心裡不是這個樣子的:那個穩重沉著的人會是這個樣子嗎?一個能夠悶在家裡八個月時間寫出《一箇中國婦女的傳奇》的人,會是這個樣子的嗎?蘇北不是到了東方文化出版中心才擔任領導職務的,一個在K省出版界長期從事領導工作的人,會是這個樣子的嗎?
廖濟舟對吳運韜的話也不敢全信,但是他找不到吳運韜為什麼要這樣說蘇北的原因。
直到以後很久,他也找不到。等到廖濟舟終於弄清原因,事情已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已經完全不可逆轉。
但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已經是另外一本書講述的故事了。
東方文化出版中心領導班子馬上要召開一年一度的“述職會”。當時廖濟舟已經答應吳運韜,到時候安排人去聽一下。
“是這,運韜,後天東方文化出版中心不是召開領導班子‘述職會’嗎?先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