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深了。
一直到很晚,寧信都沒有回來。而程天佑,也依然沒有來,此刻,離他將我安置此處,已有四天時間。
他走的時候,說,我很快回來。
他說,等我。
很快是多快?
等我等多久?
我望著窗外,芭蕉葉,許多愁。
金陵來過電話,問我是否習慣住在這裡。我說一切都好。她在照顧錢至,我不願讓她為我擔心。
寧信這般得體的女人,又懂得照顧人,怎麼會不好?
金陵說,如果他再不去接你,你就來我這裡吧。
我笑笑,說,你們二人世界,我就不打擾了。
金陵說,沒有,就我自己。他回程宅了。好像……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許是怕我擔心,沒貿然說出自己的猜測。
她飛快地說,那就這麼定了,我明天下班就去接你。
我愣了愣,搖頭,說,不。我等他。
是的,我明白他會來,所以,我等。
電話那一頭,金陵也愣了,她不曾想到,猶疑如我,優柔如我,終有一天,竟會如此堅決。
對啊,魏家坪的月色之下,他曾對我說過的話,你該相信,一個那麼愛你的男人,一定有他的苦衷。
金陵結束通話電話的時候,說,姜生,你變了。變得篤定而勇敢了。
篤定而勇敢。
我喃喃。
如果日子只有這麼多了,一個人還有什麼機會不篤定?又有什麼資格不勇敢?
我低頭,看著指縫,是時光流走的聲音。
日子只有這麼多了。
突然,樓下有人說話的時候,我慌忙起身,張望,跑下樓梯。
他來了。
他進門,不見寧信,有些奇怪,問阿紅,你們家小姐呢?
阿紅看看他,又抬頭,看看停步在扶梯上的我,說,小姐她……出門了。
程天佑點點頭,說,你去吧。
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倆的時候,他看著我,很久。
我低頭,笑了笑,些許的尷尬,說,他們都反對是嗎?
似乎是知曉了的結局。
我的聲音突然顫抖,我說,其實,沒關係。其實,能陪著你,就這樣,已經很好。我說那句話,不是真的一定要你娶……
我突然停住。說的多,錯的也多。
他看著我,眼眸很深,似有很多疑問,卻什麼都不問,他笑了笑,說,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
他看著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緩緩地俯身,在我面前,單膝跪地,無比鄭重的模樣,如同中世紀的騎士。他說,親愛的姜生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愣了,看著他,眼睛裡突然閃起了淚花,突然間,多麼不敢看,恍然間,那熟悉的烏黑如漆的發,那此曾相識的燦爛如星辰的眼。
我含著淚,用力地點點頭,他堅定地拉過我的手,將戒指套在我的無名指上,輕輕親吻了戒指,起身,將我緊緊擁進懷裡。
我突然哭出了聲音。
絲絨盒落在地上那一刻,寧信走了進來,失魂落魄的模樣,似乎是經歷過什麼可怕的事情。
當她的眸子落在相擁在一起的我們身上,落在地上的絲絨盒上,又落在我左手無名指上那晶亮的戒指時,怔在了門口。
程天佑轉身,說,回來了?
她看著他,縱使八面玲瓏,卻在此刻,怎麼也回不了神。
她幾乎是尷尬地試探著,說,她……她不是……不是已經和……不!我無意冒犯,只是……只是……
她口乾舌燥,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卻依然不成句子。
程天佑看著她,將我護在身後,說,這是我的事我會處理。你需要做的,或許只是說句恭喜。
寧信愣了愣,望著他,卻無力反駁。
是啊,此時此刻,那一些,如何處理,都是他的事情,她作為一個大度而善良的前任,所能說的或許真的只是一句恭喜。
她有些倉皇,強笑,說,對不起。
然後,她更努力地衝我笑笑,說,恭喜。
我看著她努力瞪大眼睛不讓自己眼淚落下的表情,突然覺得,愛情,有多溫柔,就有多殘忍。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程天佑看著她,客氣至極,說,謝謝。
那一夜,程天佑看著我入睡。
我問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