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只是淡淡望了段麗娘一眼,又將視線轉開去。
“竇元芳!你這個偽君子!你別想用這副模樣讓我放手!淳哥兒是我的孩兒,你竇家別想奪了去!阿嬤,阿嬤,快幫我攔住他,他要搶走我和昊哥哥的孩子!”
她“和昊哥哥的孩子”,都早小產了,眾人只當她神志不清。
段老夫人深深嘆了口氣,掙扎著站起身來對元芳深深行了一禮,歉疚道:“當年將這禍水託付於你……是老身對不住你,對不住竇家了。”
元芳也不避,直直受了她這賠罪。
“不!只有他竇家對不住我的,阿嬤,你莫被他騙了去,明明是他令我與孩子有親不能認,見面不相識!”段麗孃的語氣可謂歇斯底里了。
“什麼孩子不孩子,你當年既有那不要臉的行徑,就不要再提淳哥兒之事,他有竇家一半的血脈,元芳不會虧待他的,你就安心……”
話未說完又被段麗娘搶了話頭:“不!不……他……我孩兒,若他曉得我孩兒非竇家血脈,哪裡還會……不,這秘密我連昊哥哥都不能說……”
……
眾人心頭一震!
難道,淳哥兒……竟不是竇家血脈?!
莫說竇元芳了,就是秦昊與段老夫人了亦睜大了眼,難以置信的望著自言自語的婦人。
而元芳……江春側首,見他眉頭已經扭出個疙瘩,定定望著麗娘,倒是不將她話當真,只不耐煩她聒噪樣子。
本已經被那一磕弄得精疲力盡的老人,突然就大聲呵斥:“快閉上你那寡嘴!莫再胡言亂語!”
段麗娘卻不為所動,繼續自言自語她的“小秘密”:“我聽說你又成婚了,那女子也是大理來的?有後娘就有後爹,更何況你還連後爹都算不上……你就把孩兒還給我吧,我們會好好待他的,我們才是他親爹孃。”
果然,竇元芳神色就鐵青起來。
“快閉嘴!你個丫頭愣著做甚?快將她扶回房去!”老人開始氣急敗壞起來。
“慢著,就讓她說。”竇元芳語氣冷靜極了。
江春卻覺著不妙,這是他要發怒的前兆……段麗孃的“胡言亂語”也許並非信口胡謅?
“阿嬤,你聽到不曾?他一直就是這副假正經模樣,從來只看我跳腳,他以為他是哪個?憑甚我段麗娘要對他奴顏歡笑?若我段家祖父不曾對趙家臣服,我段麗娘就是堂堂公主之尊!他竇元芳算甚?不過是暴發戶罷了!”
“麗娘慎言!”段老夫人氣急敗壞,使勁拽了她一把。
段麗娘見元芳鐵青的面色,他憤怒就是她的痛快,這倒愈發“鼓勵”到她了,一下子褪去了先前的楚楚可憐,冷笑兩聲:“呵!可惜你竇家爵位沒了,不然定是我兒的,屆時……呵!你們也莫覺著竇家就吃虧了,吃虧的是真正姓竇的,而不是竇元芳這個外人,給了我兒,他也不虧……”
“夠了!”段老夫人氣急敗壞,運足了力,一巴掌甩在女子面上。
屋內終於靜下來了。
突然,段麗娘捂著臉頰,難以置信看了母親一眼,頗有咬牙切齒的架勢,才說了句“阿嬤,你居然……”就撲到地上去。
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她就四肢抽搐起來,兩眼上視,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老夫人伸手捂住嘴,忍住將要出口的驚呼,只任淚水橫流。江春下意識的找來塊帕子塞她嘴裡,見她脊背僵直,手腳卻以一種恐怖的扭曲形態蠕動著,確定這就是癲癇發作了,俗稱的“羊癲瘋”。
先前還又哭又笑的女子,抽著抽著,突然就散發出一股濃重的尿臊氣……眾目睽睽之下,段麗娘居然失禁了。
很明顯,段麗娘這是大怒傷肝,血隨氣升,兼平素脾虛生痰,外加數次小產後瘀血不散,痰瘀互結,痰閉心竅,瘀阻腦絡,導致抽搐神昏。
段老夫人雖說過不給她治了,但見她這副模樣,哪裡又硬得下這心腸來?只祈求的望著江春。
江春看過去,只覺著竇元芳神色清冷極了,有種萬念俱灰的沉默,沉默得可怕又可憐,令她有種不顧一切上去抱住他的衝動……然而元芳未給她將衝動付之行動的機會,看了她一眼就轉身出了屋,未曾回頭。
江春眼送著他清瘦的背影,挺得直直的,未曾留戀的出了門,有種可憐小獸的既視感。
這段麗娘欺人太甚!江春咬咬牙,轉身也欲出門。段老夫人卻追上來拽住她胳膊,本就渾濁無神的雙眼,早腫得只剩兩條縫,話也說不出,只祈求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