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處還站著個女子,但也沒有分神去看是誰,他再挑破一個水泡,邊撒藥邊道:“既然你留下,那便進來幫忙罷。”
屏風外的婢女以為沈予是在喚自己,連忙稱“是”,繼而繞過屏風進來。沈予這才意識到屋內還多了一個人,不禁抬目看去,便看到出岫站在屏風處正盈盈望著自己。
沈予心中一抽,招呼那婢女道:“用汗巾裹著冰塊,小心將她流的黃水擦乾,切記不要碰到傷口,更不要把傷藥擦掉。別蓋被子,讓傷口晾著。”
婢女連連點頭,沈予便從榻上起身,將手上沾的水跡和藥粉擦掉,走到出岫跟前,打量著問她:“又哭了?”
出岫連忙垂眸否認:“沒有。”
“那怎麼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沈予低沉著嗓音關切地問,又道:“別擔心,至多是留下一身疤,沒有比這更壞的了。”
聽聞此言,出岫心裡又是一陣難受:“她還沒嫁人……我……”
沈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出岫的柔荑,將她帶到屏風之外:“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
出岫哽咽了一瞬,又想起淡心腰椎上那一塊淤青,連忙再問:“她腰上的傷勢如何了?”
“我看過了,沒有傷到骨頭,並無大礙。”
出岫忍不住探頭往屏風裡頭看:“那淡心怎麼還不醒?她昏迷很久了。”
“是我給她用了點兒麻沸散。”沈予解釋:“方才挑水泡時,她已經疼醒了,我怕她疼得咬舌頭,便給她用了點藥。讓她好好趴著睡一覺,明日一早就會醒了。”
出岫點頭,想了想才道:“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得償所願重振門楣。”
沈予聞言輕笑:“只能算是重振門楣,但還不是得償所願。除非……”
他刻意沒將話說完,只一徑灼熱地看向出岫。這句話出岫也接不下去,神色又開始閃躲起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右手還在沈予掌心裡握著,遂連忙抽出來。
沈予沒有勉強,重新將雙手背在身後,但聽出岫又說:“誠王也派人去請大夫了,我總希望淡心背上可以不留下疤痕。”
沈予聞言“嗯”了一聲:“你放心,我與淡心相識的時間比你更長,我也將她看成是妹子,必當盡心而治。”
出岫默然,忽然發現此刻的沈予是鮮少的溫潤。至少他們彼此相識以來,她見過沈予跋扈、放浪、深情、肅殺、傷心、失望,甚至是消沉……她自問見過他的種種模樣,卻從沒見過他的溫潤。
也許是身為醫者的沈予,逐漸有了悲天憫人的氣質;又或者是今晚天授帝御口親封他為威遠侯,令他圓了心願。至少此時此刻沈予身上透出的那股子溫潤與認真,的的確確令出岫感到意外,也令她感到……恍惚。
她以為自己看見了雲辭……
出岫狠狠閉上雙眸,定神半晌才又重新睜眼,奈何被沈予身上的藥香激得頭暈目眩。她身形一晃險些站立不穩,沈予伸手扶她的同時,突然有一道劇烈的閃光掠過兩人之間,也將彼此的表情照得分外清晰。
沈予開口說了句什麼,卻消散在了樓外的電閃雷鳴之中。瓢潑大雨忽然傾盆落下,“嘩嘩”的聲響令人心驚。出岫不由自主望向窗外,這才發現下雨了。
今年煙嵐城夏季的第一場雨,在天授帝抵達的當日,在這個不平凡的夜晚悄然來臨。不僅來得毫無徵兆,也將方才彼此醞釀出的情愫淋得散盡。
雨聲漸隆,閃電漸烈,出岫更加擔心起來。恰好此時門外也適時傳來聶沛瀟的敲門聲:“出岫。”
出岫連忙回神,前去開門,瞧見聶沛瀟和竹影一併出現在門外。
聶沛瀟看了屋內的沈予一眼,才道:“外頭雨太大,淡心又傷得不輕,不若你今晚留宿在此?”
第199章:為誰風雨立中宵(一)
留宿在此?聞言,出岫不假沉吟地拒絕:“不行,我必須要回去。我一個寡婦,又是雲氏當家主母,夜宿在此於禮不合。”
這個回答彷彿也在聶沛瀟的意料之內,他並未流露出太多失望。出岫轉而看向身後的屏風,嘆道:“不過淡心恐怕暫時不宜移動,還要在府上叨擾您幾日。我會每日過來看她的。”
聶沛瀟點頭:“這個好說,你放心,我定會派人仔細照顧淡心。”
說是這樣說,可出岫依然不放心將淡心扔在這裡,還有沈予……天授帝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萬一這幾天又想起什麼事兒,再治沈予的罪又該如何是好?出岫想將竹影留下,這樣一來,萬一誠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