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頓,才接著往下說:“奴才想著,這裡離鶴年堂不遠,就自作主張把王爺送了來。正打算去請太醫,二小姐就來了。”
“這幾日王爺身體如何,有沒有頭疼發熱,或是哪裡不適?”杜蘅問。
“不可能!”陳泰臉色煞白,斬釘截鐵地道:“王爺身體向來強健得很,飲食清潔方便都很注意,不可能染時疫!”
杜蘅安慰道:“我只是徇例問一聲,你別多心。”
“快,去請鍾醫正!”陳泰這時已覺得讓杜蘅來給南宮宸瞧病,是個錯誤的決定,黑了臉吩咐身邊一個侍衛。
“是。”
“王爺胃口如何,有沒有喝酒,有沒有嘔吐?”杜蘅並未計較他的無理,柔聲詢問。
陳泰眼睛瞪得象銅鈴,凶神惡煞地衝著她怒吼:“你耳朵聾了嗎?這些症狀王爺通通都沒有!王爺沒有染時疫!你這庸醫!”
南宮宸這時卻已醒轉,睜開眼,入目的是陌生的承塵。
身下是簡易的木板床,隨便動一動手便咯吱亂響。
四下一打量,只房裡只靠窗的位置放著張桌子,上面擺了些大大小小的瓷瓶,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草的清香。
這場景,隱約竟有幾分熟悉感。
怪了,這是什麼地方,自己什麼時候來過?
他蹙了眉,努力思索,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院子裡傳來喁喁低語之聲,柔和清婉,似涓涓細流,聽在耳中很是舒服,他不禁有些出神,驀地有人拔高了聲音,卻是陳泰。
他曲了肘,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重重跌回床上。
吱呀一聲響,杜蘅聽到動靜,推門走了進來。
南宮宸轉頭,一顆心莫名地懸了起來。
正午的陽光從頭頂灑下來,照得她象個透明的人,乾淨,純潔。她的五官完全模糊在一團金色的光芒裡,有風挑起她鬢邊幾絡碎髮,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飄渺如仙,美得驚人。
南宮宸微微眯起眸子,眼中那道金色的身影也越發的流光溢彩。
恍惚間,聽到一道柔和乾淨的聲線在耳畔低低響起:“殿下,你醒了?”
轟地一聲,似平地一聲驚雷,把南宮宸的意識炸得四分五裂!
他想起來了,原來是夢!
是那個困擾了他大半年的,莫名其妙的,重複出現,會自動演繹故事的怪夢!
怪不得從睜開眼,就覺得周身的一切隱隱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這間屋子,與他夢裡出現的那間陳設極其相似!不同的是,夢裡的是一間竹樓。他伸出手,急切地摸索著身下的床板,目光重又把房間打量一遍,與夢裡的不完全一樣,但是桌上堆滿的藥瓶,鼻間滿溢的藥香,這把柔和的嗓子卻絕錯不了!
“殿下,”杜蘅往前走了兩步,離床還有數尺的距離,停了下來,略有些擔憂地望著他:“你還好吧?”
杜蘅,竟然是杜蘅!
南宮宸極度震驚,張大了嘴瞪著她。
為什麼,她會如此執拗地出現在他的夢裡?
一幅幅零亂的畫面,毫無預警地如走馬燈似地在腦海中閃回。
靜安寺初次見面,那雙飽含恨意,帶著冰冷的警惕和刺探的目光;
佛堂中,她泣血呼喚著他的字,含恨質問:“為什麼這樣對我”暈倒於他懷中;
金蕊宴,她絕望而憎惡的眼神:“拿開你的髒手!”
月色下,她殷殷關切:“你箭傷未愈,出來做什麼?”
現實和夢境不斷交織變換,竟分不出哪是夢,哪是現實?
他的眼睛睜大到極致,嘴角劇烈的顫抖起來。
“王爺!”陳泰三步並做兩步衝進來跪在床頭,見了他這模樣,悲從中來,死死地攥著他的手:“你說話啊,我是陳泰,是陳泰啊!”
南宮宸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滾!杵在這裡擋著他的視線!
陳泰哭得越發傷心了:“王爺,你可不能死啊!”
南宮宸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出言訓斥,一隻柔軟細滑的手掌探上了額頭,微涼中透著一股淡淡的香氣:“我看看,沒有發燒~”
他一驚,到嘴的訓斥忽地嚥了回去,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張娟秀姣好的面孔,竭力想把她與夢境中那抹模糊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然,終是失敗了。
夢境進展很慢,至今他沒有看到過那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