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冷漠的理性,變為了稍有人味。
昭惑死後,他在這個世界裡,依靠著所謂遊戲系統施加的記憶,自以為是神靈,是大荒三界的月神——
是那個在摯友選擇愛人後,毅然決然選擇正方的神靈。
他以為自己活了好多萬年的神,卻在某一日幡然醒悟時,想起了從前。
想起了昭惑沒來及想起,卻因為甘之如飴,而自願耗盡神力挽救的神使。
他的女孩。
他們的女孩。
關山月失笑片刻,陡然想起了那時候的昭惑——對於玩家們來說,所謂的千年只是一個數字,一個概念,而對於深陷其中的他們來說,卻意味著真切的時光。
千年以前,那時候的昭惑,沉默地耗盡神力,睡在了這片海域。
是這片卷著雪白浪花,沙粒中埋著珍珠的珍麟道。
礁石上有爬行的螃蟹,關山月突然想,那時候的昭惑是真的沒有想起她是誰嗎?
……可能,他比他還要早想起來。
所以,才能義無反顧地選擇沉睡,不給自己留一絲餘地。
因他們皆知,他們的存在,於她而言是何種痛苦。
心理醫生無法將她治癒,鄒家兄弟聽從醫生的意見,集思廣益,選擇了全息遊戲這個先進產業來治癒她。
鄒謙和與鄒斯河生怕他們存有記憶,而將計劃打亂,不好使她康復,索性直接將三人的記憶都“封印”掉。
這個時代,科技足夠發達,醫生已經能夠藉助儀器對人類的海馬區進行處理,封印記憶只是件非常普通的事。
醫生難以治癒鄒星河的疾病,而在這種硬體問題上卻很容易達成目的。但是後來,關山月想起來這一切時,難免苦笑。
到底是有漏洞的。
瞧瞧,他不就想起來了嗎?
而昭惑,若是沒猜錯,也應該是想起來過的罷?
只是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是月神。
他一言不發,先他一步,為她,為自己心愛的女孩,獻出了所有。
昭惑的念頭,關山月能夠明白幾分。
他是感性而熱烈的存在,為了她的笑靨,為了她的安康,能夠付出一切。
……
這個念頭卑微而怯弱,又異樣地頑強可怕,在關山月腦中想了很久很久。
他沒有笑,就這樣盤腿坐在海邊的礁石上,空落落地望著虛空,長久而悲慟。
晨鐘捻著佛珠走來時,幾乎以為看到了一具雕像。
“關山?”
他喊了一聲他的姓名,而關山月遲遲才扭過頭來,對上他的眼。
那雙月華剔透的眼瞳,在陽光下冷冷折射出刺骨光芒,幾乎逼退了他。
“你——”
“沒什麼,有事找我?”他又飛快地收斂情緒,看上去多了幾分人氣,而晨鐘事後再想起那一幕,不由心悸,他在那一刻差點以為他是隻存有理智而活著的怪物。
可是那雙眼裡稍瞬而逝的情緒,卻又在說他是個實實在在的人。
“沒什麼,只是從嶺北口裡聽說,過不久鄒星河要來天珍城,據說是有事要辦。”
天珍城幾乎可以說是成為他們神界陣營的據點,但說起來也十分寒酸,整個神界陣營裡,能力出眾的玩家三兩個個手指頭就能數的過來。
關山月的態度,晨鐘看得非常清楚,他在最一開始加入,後來又親眼見他態度淡淡,因此而備生困惑,難以理解。
也許他是有什麼特殊任務?
晨鐘只能這樣想。
他也不是沒有在現實中詢問全息網遊行業的朋友,關於大荒三界的一些事,但很可惜,也許這是機密,也或許暫時還不能為普通玩家所知,沒有任何人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清越流緩性格與他不同,這時候估計又在哪個旮旯地掏點野菜,砸兩個椰子樂呵呵地在吃,他加入神界陣營純粹是因為隨手加入的。
而作為三轉npc之一的關山月,他的身份自然還沒被普通玩家所知。每逢有玩家試圖尋找三轉npc,他若是就在附近,又見玩家有意向進神界陣營,便喬裝打扮,為他們三轉。
到底關山月態度太過頹喪,這個三轉任務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做,到了如今,兩個陣營已經相差得太多了。
晨鐘卻沒見他有多著急,再加上官方從沒有出過什麼勝負獎勵,以至於他們都覺得這神魔大戰最後的結果對這個遊戲沒有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