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煩躁,滿屋子都是歡聲笑語,偏他待在屋子裡卻覺得憋悶異常。
南樹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夜風清涼,花園裡紅燭搖曳,四周殿宇森嚴,走廊上匆匆走過錦服的僕人。這種深宅大院裡的生活,曾經是他的夢,現在也固然也是。只是其中冷暖,唯有他自己能體會。
他漫步出了丞相府,旁邊小廝問他要不要備馬,南樹搖頭說不用。
只隔了一道牆,外面燈火黯淡,人聲吵雜,冷風夾雜著酸臭的氣味撲面而來。南樹只覺得心煩意亂,隨便找了一條僻靜的街道走去。
轉過一處矮矮的牆頭,長街盡頭,站著一個長衫男子,長劍如花,白衣勝雪,手裡牽著一匹黑馬,宛如風流劍客,又似俊美謫仙。
南樹站著不動,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他金榜題名、榮耀加身時,與他攀附巴結錦上添花之人,如過江之卿。而當他落魄消沉時,肯看他陪他、為他伸出援手的,就只有眼前這人了。
子離牽著馬走過來,眉目舒展,溫和地說:“我本來想回去的,因見你臉色不好,所以來看你。”
南樹點點頭,兩人並肩而行,停了一會兒,南樹抬手揉了揉臉頰,淡淡道:“人人都說我行事沉穩,喜怒不形於色,偏你就看出我臉色不好了?”
子離仰起臉,望著蒼茫夜色,微微一笑,聲音十分低沉悅耳:“旁人不如我懂你。”
南樹沒有再說話,他固然知道子離的心意,只是自己心不在此處,是永遠無法回應這份赤誠的愛了。
“那件案子,到底何時能破。”南樹忽然問道。
子離身形一頓,聲音也低了下去:“那妖怪法力很強,我一時半會兒還不好對付。”
南樹立刻急了:“皇上那邊催我三日內破案,丞相也對我咄咄相逼,怎麼你還要拖下去!”一張俊美的臉急的通紅。
子離淡淡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你看你,還是這麼急性子。早些年殿試前夕,你也是看書看到深夜急的不行。其實有我在你身邊,你什麼也不用操心,萬事有我給你打點呢。”
南樹聽他如此說,有些羞愧地低頭,停了一會兒才說:“我本也不想麻煩你的,若是尋常事務,我自然能處理。但是這件事情牽涉到妖邪,就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了。”
子離面容平靜,不發一語。
南樹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會兒才說:“你剛才不是說,一時半會兒不好對付嗎?”
“我和他道行不相上下,只是我輩分要高一些,認真拼殺起來,我能製得了他,但自己要損耗許多修為。三日內你等我的好訊息吧。”
南樹大喜,挽住了子離的胳膊:“當真?”
子離看著他的笑顏,微笑道:“我騙過你嗎?”
南樹得他允諾,心中頓時飛走了一塊大石。他自與子離結識以來,每每遇到困境,總是由子離化解,因此十分相信他,遂笑道:“你這樣說,我自然是相信的。”
子離低頭沉思不語,停了一會兒問道:“我贈你的短刀,還帶著嗎?”
南樹從腰間摘下了一柄銀色的小短刀給他看:“這刀鋒銳精美,我很喜歡,每日都帶著。”
子離看了一眼,仍命他收回,然後說:“這刀子是我父親贈我的,刀心暗藏了軒轅黃帝的血,可殺三界妖邪,十分霸道。”
南樹從來不知此事,呆了一下才說:“這東西既然如此貴重,你還是收回吧。”
子離忙說:“我不是想收回去,只是我現在妖力不如以前,此次要除那妖怪,不得不用上此物。到時候你借給我就行。”停了一會兒又很尷尬地說:“這東西贈你,本來是想留一個念想,我也不願意再用它殺戮,但是自己能力實在不濟……”
南樹心裡苦澀,打斷他道:“子離,這東西原本是你贈給我的,想用隨時可以取,你說這樣的話,叫我如何自處?你對我總是有求必應,我卻什麼也幫不了你。”
“那不一樣,我是仙靈,本事大,從來不求人的。”子離笑道。
“你若要作法制服那妖怪,我會率領兵部的人跟你接應。”南樹勉強笑笑:“也算盡一點綿薄之力。”
子離點點頭,停了一會兒,見時候不早了,打算告辭,卻忽然又說:“南樹,我見你在朝中、府內皆不得志,心想也許當日助你入仕途是害了你。如今你身居高位,反不如當日在鄉野間自在逍遙。”
南樹神色一凜,有些不快:“你不要這樣說,我從不覺得當初貧寒時很快樂。現在的生活才是我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