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家一頓勸說過後,才抱起胡不為,用準備好的袍子將他裹住,帶回到屋子裡靜養。
穿過走廊,聽到了一陣隆隆的鬱雷聲響,沉暗的天幕上一道微弱閃電正吃力的放射亮光,青藍之色一閃而過,重重陰雲的輪廓都被照亮出來了。時在秋夜,吹到身上的風已經微有寒意,但蘇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心已經被巨大的欣喜和期待填滿了。
胡不為在沉睡著,神色平和而寧靜。走廊上每隔九尺就懸著一個燈籠,隨著秦蘇走動,光芒便在在胡不為臉倏忽閃過,時明時暗。
簷下鐵馬被烈風捲過,清脆的鈴聲一時變得雜亂。“叭嗒!”第一顆白色雨點終於落下來了,重重的擊在庭中的芭蕉葉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這些積蓄了一夏的雨點彷彿要在一瞬間釋放所有的力量,呼嘯著從千米高空急墜而下,象堅硬的石子般擊在瓦片上,叭叭作響。
雨在頃刻間就落大了,清寒氣息帶著白日的腥臊土味撲面而來。胡不為受到寒冷,不自覺的收縮一下身體。秦蘇抱緊了他的身子,低頭間,看見胡不為嘴唇微微動了一下。
“萱兒……”
天空一個大閃,雪亮的寒光照亮了世界。
銅爐正傳 正傳 第二十五章 迷津渡(上)
夏末秋初的陣雨,來時兇猛,消減得也快。
等到天將破曉,一線微明的曦光穿過窗板縫隙穿入屋來,外面的雨聲已經變得淅淅瀝瀝,不再象昨夜那樣,風狂雨驟直欲摧房拔舍。
經過****風吹,房間裡清冷了許多。門窗閉著,屋裡仍然很暗。秦蘇呆呆的坐在床沿上,盯著地上一隻潮蟲兒出神。
胡不為輕輕哼了一聲,秦蘇立時被驚醒了,轉過頭去,輕輕掖上被角。胡不為蜷在被窩中,背對著她向裡睡。一頭烏髮凌亂披散在枕頭上,象許多細小的蛇。
“胡大哥……你在做什麼夢呢?”
秦蘇的眼神慢慢變得溫柔,心裡微微有些不安,有些期待。她把細白的手掌輕輕按在那萬縷黑線上,沒料想,在黑暗中黑白的反差仍然如此鮮明。“你在夢裡,可曾記得秦蘇?還記得那個……你不肯離棄,說過的要與她同生共死的姑娘麼?”
胡不為鼻息悠長。他沒有聽見背後良久之後的一聲幽幽嘆息。
薔薇花,小軒窗,他又回到西北那個偏遠的村子裡去了,回到那個熟悉的家。一年多失去魂魄的苦難,他並不知道。在他的意識中,這漫長的一年,只是一個晚上而已,他只記得自己還行在尋找妻子的路途之中。…無…錯…小…說…m。…quledu…
夢裡風物一如前時,暮春時節,天上晴日正好,燦爛的薔薇開在矮窗之下。妻子坐在窗下描眉,看見他回來了,趕緊放下手中銅鏡和牙梳。面上燦起喜悅的微笑,張開雙臂向他跑來。
“萱兒……”胡不為被巨大的幸福填滿胸腔。原來妻子沒有死。原來他還有一個完整的家。記憶裡那些無法言明的痛苦和折磨,原來只是一場令人驚悸的噩夢。
他胸中湧出了委屈。流著淚叫喊,也張開雙臂向妻子撲去。在一瞬間,他已經忘了漫長歲月裡所經受的苦難,他忘了所有的一切,他的眼裡心裡,此刻只有這曾經屬於他的幸福,象溫暖的陽光包裹住他。妻子還在,兩情相好,兒子快要出生……那些黑暗和陰霾。只是個夢吧,只是個噩夢吧,現在這一刻才是真實吧?
“萱兒!”他忘情的呼喊,衝向那個刻在靈魂深處的女人。他心裡有千言萬語,他想問妻子這麼長時間到底去哪裡,為什麼不跟在他的身邊?難道她不知道他一直在找她麼?她不知道他每一個晚上都想著她麼?然而,語言在此刻沒有作用了,吐字太慢,不能承載自己胸中汪洋一般浩瀚的情感。喉管太窄,甚至連呼吸都被凝噎阻在喉頭,他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只能用眼睛貪婪的。急切的看著妻子,生怕那張臉會再次煙消雲散。
他把那個溫軟的****迎入懷中,便在四隻手臂交穿而過的剎那。在他靈魂的深處,在無限遠的高空之上。一道閃電亮徹四方。
有什麼樣的語言,能形容這剎那間的狂喜和狂悲。又有什麼樣的文字,能說明這一刻的堅貞和諾言?
千篇歌詠作無聲,萬卷詩文盡失色。
什麼生死相許,什麼海枯石爛,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只這一瞬間成了永遠。
一滴淚從他眼角滲出,慢慢滑落,變得冰冷,然後洇入了早就溼成一片的枕布之中。
“萱兒……”胡不為在被窩中顫抖,一聲囈語跟著淚水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