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去,摟住他媳婦兒親了一通,哈哈笑著,跳出門去,在院子裡大叫大跳,欣喜欲狂。他胡家一連三代單傳,他爺爺、他爹到他,都是獨苗自活,眼下有了後,自不怪他喜極如癲。
趙氏的老孃卻皺了皺眉,問那段神醫:“神醫,她又是肚子疼又是頭暈的,這也不是有孕的症候啊,這……真的是喜脈麼?”那醫生甚有脾氣,眼見又有一人質疑他手段,將手中藥箱在几上一頓,對她怒目而視:“我說是有喜便是有喜!”老太太趕緊住口了,過去扶著女兒坐下。
“忌食生冷、辛辣、大溫大燥之物,注意風寒,我開的是安胎補氣的方子,到藥鋪抓來按方煎服,一日一次,莫要忘了。”段定一心中不爽,拎了藥箱,一手伸到老太太眼前,道:“藥資這便付了罷。”老太太手忙腳亂,從懷中掏了些銀錢給他,送他出門,看他氣哼哼的去了。
這老醫生人是傲慢之極,可倒也確實有些手段。趙氏按著藥方吃了,不幾日神氣便清爽起來,雖仍嘔吐,但症狀已較先前為輕。屠夫來看過女兒幾回,也極高興,拉著女婿痛飲幾遭。他膝下也只這一個女兒,長年來已把胡不為看成是自己兒子,眼下就要抱上外孫,不禁老懷大暢。
日子過的飛快,到八月時候,趙氏有孕已三月有餘了,開始顯懷,整日裡挺著大肚子走動,掩不住眉間喜氣。她老孃離她不遠,也日日過來照顧茶飯,趙屠夫仍不時顛來,扯著胡不為去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沒一點正事。隔壁的單枕才自單嫣走後,消沉了一些時日,經胡不為無數次勸告,也終於放開。又磨不住兩個老人家說教,在七月上旬便已成婚,將蓮香娶了回來,新婚燕爾,兩人粘得跟牛皮糖一般,半日捨不得分離。這蓮香倒生的俊俏,皮肉也雪白細嫩,只是挑眉杏眼,顴高嘴薄,略有涼薄刁鑽之態。胡不為甚不喜她。
隔得這幾月,妖獸往來蹤跡也少了許多,有鄰村通風者說,牛臨、三茶和青谷幾村也和定馬村一般,白日裡已難得看到怪獸經過。想是經過這麼長時日,該走的妖怪都已走完了罷。鄉下人家,向來是吃飽肚子便求無他的,驚慌過一段日子,見也無甚大害,慢慢習慣了,便不再感到害怕,照常過日子。
還有幾日便是中秋了,胡不為家中正忙。他決意要過個團圓十五,把屠戶夫婦也叫來與兒子同樂。連日來採辦物品,甚麼鮮果雞鴨,粉絲蘿蔔,線香蠟燭,足足備了幾筐。又在汾州城六香居定製的月餅,隔幾日要去取來。趙氏笑他心熱,他只嘻嘻笑著,拿臉蹭她肚子,對胎兒輕聲說話,好象那孩子已解人意一般。
月兒一日一日東起西落,慢慢圓了。到十五那天午後,胡不為吃罷飯,便牽了馬上汾州城,取回了月餅。六香居的月餅打的確是精緻非常,色澤新鮮,花紋繁複清晰。餡也是用上好材料製成,將花生豬油桂花拌制的跟水晶一般,香氣誘人,入口酥化,回味無窮。胡不為定了兩盒麒麟送子,兩盒壽比南山,一盒月夜鴛鴦。統共費掉四錢銀子,少不得肉痛。兩盒麒麟送子是用來拜月和祭祖的,那盒月夜鴛鴦他預備留著與趙氏自吃,一盒壽比南山給屠夫岳丈夫婦,另一盒卻是給村長和幾個與他爹交好的老頭兒。單枕才央他買了一盒燕子雙fei,卻是自己和媳婦吃。
兩家人在院子擺開了桌子,供上煮好的雞鴨,鮮果湯菜,香菸和蠟燭也插在香爐中了。月餅分疊在碟子中,兩邊規矩擺著。只等天色暗下後,月色上來,開始跪拜賞看。趙大驊兩夫妻下午就過來了,幫著整治雞鴨魚肉。老頭還拎了小半缸米酒,說是準備和女婿喝個四腳朝天,兩個女人不敢說他。胡不為也只能苦笑,又仿以前手段,揹著偷吃了幾個生雞蛋。
到戌時末,天便漸漸暗下了,胡不為夫婦和屠戶夫婦端坐在院子中央,各自靠著一張背椅,看那天色由淡轉濃,慢慢變得深藍,天中的幾粒小星變的清亮起來。眾人對面,便是村東咆獅山,此時卻已變得黑魆魆的,夜色下看來,便跟一隻昂首咆哮的大獅子一般。只不多時,見山巔的光華越來越盛,咆獅山如頂著一團神光,蘊華穹宇。俄頃,一面圓黃巨大的月亮跳了出來,沒有一絲烏雲攔阻,柔和淡黃的月光灑入眾人目中,卻一點不刺眼。月亮卻比平日大了一倍有餘,月中暗影蜿蜒,那是廣寒宮的輪廓吧,倒不知哪棵是吳剛所伐的桂樹。趙大驊當先跳了起來,喝一聲採,將酒杯擎在手中,往天上一舉,喝一聲 “好月亮!”手一振,酒水化成千萬滴水珠,灑在泥地上,發出細細的聲響。可惜老頭兒文才不濟,要不再吟出一句什麼 “高山升明月,天涯共此時”,必是一番慷慨情景。趙老夫人也將蠟燭點起,香也點著插好了。氳氤煙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