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又是唏噓:“哎,行將就木之人,見了什麼都不免有所感觸,你自拜入老夫的門下,其實老夫也沒有教你什麼,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你是才子嘛……”說到才子的時候,王華不由哂然,只是才子這樣簡單嗎?分明就是考霸和妖孽啊,以往人們總是用文曲星來形容天資過人的人,可是眼前這個少年,單憑一個八股三百篇,就足以稱之為‘文曲星他爹’了。
“此去京師,今日之你與明日之你就大不相同了,殿試之後,無論排名幾何,朝廷都會授你官職,這就如從清流之中躍入了泥潭,哎……我曉得你覺得為師的話‘刻薄’了些,你們少年人總有諸多的抱負,有抱負是好事,為師只望你能信守現在的抱負,無論今日之你的抱負有多可笑,可是明日之你回想今日你所思所念之事,若能無愧於心,老夫也就滿足了。老夫不求你成兩袖清風的君子,也不求你是造福萬民的好官,老夫只願你做一個無愧於心的人。”
葉春秋深深記住這番話,躬身行禮:“學生受教。”
王華又是唏噓不已:“這話,從前老夫教給了伯安,現在也同樣教給你,你那位遠在貴州的師兄……”
說起王守仁,王華搖搖頭:“他在貴州是清苦一些,而且他也是糊塗蟲,不知明哲保身,可是……老夫有這個兒子,也是無怨,因為老夫不求他是聖賢,可是他至少做到了這一點;你是老夫第二個學生……老夫願你如你的師兄一樣。哈……你看,我曉得你有時候躲我,只怕是不願聽我絮絮叨叨吧,嗯,伯安也是如此,你們啊……太年輕,總願意撞個頭破血流,撞個頭破血流也好啊,這世上的人,老夫最鄙夷的就是害怕頭破血流的人,人生在世,有幾分膽氣,有幾分堅持,這才是人,否則與豬狗何異?”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通,最後見葉春秋一臉不捨的樣子,便又嘆息:“沒什麼不捨的,天下的事大抵是分分合合而已,噢,你去拜別你師母吧。”
葉春秋想了想,拜倒在地,朝王華行了大禮,道:“學生蒙受恩師言傳身教,受益良多,如今遠行在即,不能侍奉恩師……”
王華搖搖手道:“去吧,去吧,這些話對你師母說。”
說是去拜謁師母,其實是網開一面,給自己機會和未婚妻說點臨別話。
想到王華這時也有開明的一面,葉春秋心存感激,忙是去了後宅,先是通報,過不多時便在花廳裡謁了王夫人,王靜初也早在這兒了,王夫人見了他,便笑道:“好了,不要多禮,你即將遠行,我給你備了些禮物,來人……算了,還是我親自去拿吧,你在此稍坐,我去去就來。”
說罷起身,花廳裡只留了葉春秋和王靜初。
王靜初終於抬起頭看著葉春秋,葉春秋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二人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對方,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般。
(未完待續。)
第三百八十六章:不捨(第三更)
想到就要離開南京,葉春秋其實是有很多話兒想跟王靜初說的,可是當看著眼前的這張眼露笑意的俏臉的時候,心頭微微有種說出明白的觸動,似乎不願打破這份安靜。
過了半響,葉春秋才終於道:“噢,靜初小姐近來在家裡做什麼?”
王靜初剛才就看他一副傻乎乎的樣子看著她,可是心裡卻覺得甚事有趣,原以為這呆瓜會一直不開口說話的。
王靜初笑了,臉上浮現出了帶著幾分矜持的紅暈,道:“只是讀讀書,做做女紅。”
葉春秋啞然失笑,這個話題似乎沒什麼營養,便又道:“明日我就要啟程,等到了京師,給你寄些東西來。”
王靜初的俏臉上的紅暈微微褪去,抬眸看著葉春秋,露出貝齒笑道:“呀,寄什麼?”
葉春秋想了想道:“想必尋常的東西,你也不稀罕,就送一些字畫吧,嗯,我親手作的。”
王靜初覺得好笑,卻忙是點頭:“嗯嗯,我瞧你的字又有長進了,不過這行書作畫只能自娛,你去了京師,最緊要的是照顧好自己,京師比南京冷哩,我曾在那兒住過幾年,需多備些襖子才好,還有……去了那兒做官,若是能忝居翰林,清早就要去院裡點卯,還要入宮輪值待詔,得多添些衣衫,吃飽了才去,正午的時候,宮裡可不管飯,只許你吃一些茶點,你胃口大,怕是吃不消。”
葉春秋心裡想,能入翰林,那就說明殿試能名列前茅,想來……也要靠運氣,不過他打起精神:“我記住了,你在南京也要注意些身子才好,莫要中暑了,嗯,過些日子我送些避暑的藥來,呃……”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