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本來是為夏珏的調笑而生氣,從她開始謀算到如今,她對於人心的揣摩,一直自詡上乘,無論何時,她總是能夠找到一個弱點,突破過去,為自己尋找一個優勢的地位,至少在人心方面是如此,哪怕是面對夏桀,她也能找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地位。
但面前的這個男人,時時刻刻都在變幻,夏桀是君主,有他的責任,有他的抱負和立場,她只要尋找這一點找下去,就能隱隱窺視出夏桀的動向,可夏珏,什麼都不顧及,天地萬物,眾生法相,似乎都不在他的眼中,這個男人,只隨著他的心意而行,行事無拘無束,偏偏又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就如此刻,她完全不知道,夏珏下一刻到底想要幹些什麼,又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她在萬丈懸崖爭著一點空間求生存,夏珏卻站在搭好的戲臺子上調笑著看她,如同耍猴一般,這種處境,真是叫她既恐懼又惱怒,偏偏,還毫無辦法!
不過,夏珏後面的不及她,還是叫漪房捕捉到了夏珏心靈上的一點空隙。
漪房就故意撇了撇唇,用一種嘲諷的口氣望著夏珏,譏諷道:“你說的那個某人,該是慕容夫人吧?”
夏珏先是怔愣了一下,繼而蹭的躍起來,仰天大笑,笑聲渾厚,含著濃烈的鄙薄,笑的漪房不自覺的將手背在身後,重重一掐,又狠命咬了咬舌尖,才能抑制住心頭那種恐懼感。
大笑過後,夏珏仿似看一頭蠢貨一般看著漪房,扯唇淡淡道:“那個賤人,她也配!”
漪房頓時大驚,臉上的血色急速褪去,她不明白,夏珏為何會用這樣的口吻來說起夏瑩,明明聽著夏珏的懷念,應該是對夏瑩有著無限的惦念,他甚至親口承認,夏瑩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既然如此,為何又說夏瑩是賤人!
夏珏看出漪房的神情不定,對於自己能夠將夏桀最愛的女人嚇唬到這樣的樣子,看著她舉步維艱,小心翼翼的揣測自己的心思,生怕觸怒,但是又非知道不可,就好像是一隻貓,完全被掌控在他的鼓掌之間,夏珏心中有說不出的暢快感。
他不是恨夏桀,雖然當時的確是因為夏桀才讓他被逐出皇室,可夏桀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最後一根稻草,沒有夏桀,他也無法長久的留在皇宮,順順當當的繼承皇位,因為,他的身世。他身上的血脈太過尊貴了,但這份尊貴,是誰鑄就的,是皇家,是整個大夏的皇族,可憑什麼,賦予他這份尊貴之後,又要將他的一切都拿走,江山,父母,愛人,多少年了,數十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病痛纏身,他經歷了多久的折磨和苦痛,才能夠讓自己重新活在這白日之下。
他的確是不恨夏桀,但他恨全天下所有姓夏的人,包括他自己!所以,這個江山,他非要顛覆不可,他非要得到手不可,至於得到手之後,是毀去了還是另外交給別人,到時候再說,總之,江山決不能讓姓夏的人來坐!
夏珏眼中厲芒乍現,望著漪房的駭然,輕輕一笑道:“你以為,慕容藝是瑩瑩為我生的兒子?”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若是瑩瑩願意為我生這個兒子,我該有多歡喜,我會有多疼他。”夏珏的話語森冷,但分明有一種遺憾的寥落。
漪房糊塗了起來,這一刻,她是真的糊塗了,她不明白,夏珏話中到底是何深意。
夏珏冷冷的一笑,抬頭看了看頭頂溫和的陽光,忽的一下,掀開了自己的衣袖,將自己的手臂暴露在漪房的眼前。
“這是……”
漪房怔怔的看著面前這一隻手臂,滿心駭然,心臟獵獵劇跳,喉頭湧起一股腥臭翻滾,若不是面前的人是夏珏,她立刻就要軟在地上,嘔吐起來。
天,這是人的手嗎,人的手,不是應該血肉鑄就,筋脈分明,或白皙,或古銅嗎,為何夏珏的手,竟然白到了極致,就是一種透明的枯乾,而且這層枯乾底下的筋脈,根根可見,血管分明清楚甚至利用湧動的血液,也能夠看清,而這血,是黑色的。
黑白的極致結合,看的漪房毛骨悚然,可當她再抬頭看著夏珏時,眼神中,已是一片悲憫。
“你生來就是如此?”
夏珏有些意外漪房的態度,剛才的一瞬間,他分明看到了她和所有人一般的害怕,但現在,這個女人,居然不怕他,眼神中還有同情之色?
“是。”夏珏淡淡回了一言,語氣溫和了許多,“我出生之時,比此時還要嚴重許多,那時的我,真真是膚白如雪,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薄若蟬翼,尤其是這白日光芒,每照到我身上一次,就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