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呼年曉米走過去,拉他一起跪下來,在奶奶墳前磕了三個頭。
山林寂靜,唯有鳥鳴啁啾。
跟著沈嘉文兜兜轉轉地走,才曉得這附近是個古鎮。說是古鎮,不過是連著縣城一角的一條長街。別的那些年早就拆得乾淨,只剩下這麼一條街,兩邊是尋常人家的房屋,找不出拆的由頭,故而留了下來。
如今是個做買賣的地方,大清早的正趕上早市,兩側不少早點的攤鋪。
沈嘉文找了一家坐下來,點了小米粥,饅頭,幹豆腐和蘸醬菜。攤主端上來,盤子裡是早上新採的婆婆丁和水蘿蔔,還有嫩生生的小水蔥。
年曉米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薄的幹豆腐,紙一樣的一張,半透明的,裹著熱騰騰的雞蛋醬和青菜,一咬一口豆子的鮮香。
男人胃口很好,幾次招呼店家添粥。
最後一次過來添菜的是個老太太。她打量了沈嘉文一會兒,不確定地開口:“你是……你是不是沈家的小孫子?”
沈嘉文抬頭,愣了一下:“許婆婆?”
老太太驚喜道:“真是你!長這麼大了。”
沈嘉文笑:“是,兒子都有了。”
老太太端詳了寶寶一會兒,誇讚道:“跟你小時候生得一般俊呢。”又看年曉米:“這是?”
“我弟弟。”
“哦,沒見過你,他爸那邊的吧?小夥子生得真好,瞧這白淨的……”
兩個人閒閒地話些舊事,最後老太太抹了把眼睛:“你奶奶本應該是個有福氣的。可惜了。不過瞧你過得這樣好,她也該安心了。”
離開的時候老太太死活不肯收錢,還是沈嘉文偷偷留下的。
快走到頭時,沈嘉文抱著打瞌睡的寶寶,帶他拐進一條小巷,指著兩扇黑色的大門:“那原來是我家。”
白牆黑瓦,緊閉的大門有些破舊,唯有兩個銅門環上的虎頭微微發亮。
“可惜現在不是了。”
巷子空寂無人,嘈雜聲都遠了。年曉米拉起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男人微微一笑。
兩個人轉出巷子來,沈嘉文在早市上買了五五數的新鮮水果,帶著年曉米開車離開。
出鎮不遠是個香火很旺的寺院。
沈嘉文不知道去辦什麼事了。
年曉米在大殿門口站了一會兒,也進去鄭重地許願,跪拜。
寶寶瞪眼看著佛像,歪歪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年曉米磕了頭捐了錢,起身回頭,看見沈嘉文倚在店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臉一紅,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抱起寶寶。
男人湊到他耳邊:“那麼虔誠做什麼。施主要參歡喜禪麼?”
年曉米嚇一跳:“這是寺院!”
沈嘉文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看了眼大殿上威嚴的佛像,笑了笑。
一旁一個紅光滿面的中年僧人湊上來,要給年曉米看手相。沈嘉文看了他一眼,那人似乎跟他嚇了一跳,卻仍然不屈不撓地裝腔作勢:“阿彌陀佛。”
“多少錢?”
和尚眉開眼笑:“三十。”
沈嘉文甩出五十塊:“說點好的,這些就不用找了。”
封建迷信這個事兒,信就有,不信就沒有。那和尚東拉西扯,左一句少時艱難,又一句多病多難,聽得年曉米臉都綠了。
沈嘉文拉著寶寶閒閒地靠在門柱上,輕輕咳嗽了一聲。
那胖和尚趕緊話頭一轉:“……不過施主命裡有貴人……咦,和姻緣線是連著的……啊施主姻緣線不錯,一生只會結一次婚,家庭和順美滿……”
沈嘉文把年曉米的手從胖和尚手心裡搶過來:“好了,我們該回去了。”
那和尚正說得口沫橫飛,這下有點不高興:“這位施主,您雖然面相富貴,但是要時時防範小人……”
沈嘉文敷衍著道謝,拉著年曉米和寶寶走掉了。
年曉米還抻著頭往後瞅:“聽他怎麼說……”
“每次來都是同一套說辭,耳朵出繭子了。”
“你這麼不喜歡,為什麼還要來。”
“奶奶以前供了盞燈,我隔幾年過來交一次錢。以前廟裡有個老師傅看相還挺準的,但是前些年圓寂了。”
“那他給你看過麼?說什麼?”
“說我少時艱難,往後倒是一生富貴。但多犯小人,命裡有起落。其實細琢磨這話都是模稜兩可的,誰一輩子還不得碰上幾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