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壁爐左側的扶手椅,它比其他椅子小巧,敦實,坐墊和扶手上包裹著的黑褐色皮革下面藏著厚厚的海綿,而且它還被擺在和煦的陽光下,而且以它的角度幾乎可以通覽整個房間——在女官們送上紅茶,眾人開始進入正式的發言之前,她還有機會欣賞一下房間的裝飾——她還是第一次進入這個房間。
在作為王儲的“朋友”時,她不會,也不能隨意進入這個房間。而作為教育大臣,她並不能和掌管著全國監獄,少年罪犯營,消防隊,警察局,而且可以建議國王或女王赦免某罪犯或者組織議會選舉的內政大臣;或者是掌握著全國財政與經濟,全民福利,在國王或女王加冕時為其託著長袍後襬的財政大臣,還有代表王室和民眾執掌國家行政權力的最高官員,撒丁政府首腦首相大人相提並論。這次如果不是她要親自向王儲遞交全國教育普查調研報告,首相的隨員中也未必能有安妮的位置。
她的視線首先落在辦公桌邊的牆壁上——王儲的辦公室緊鄰這女王陛下的書房,事實上它們之間只隔著一個牆壁,牆壁上還開著門,如果有需要,女王陛下或者王儲可以很隨意地走到對方的地盤上去。這座牆壁幾乎被頂天立地的黑色書架全部佔滿,所有的書都用銀色的厚紙包裹,書脊上刻印著黑色的編號,就和亞歷克斯蒐集的所有書籍一樣,只有亞歷克斯那可怕的非人記憶力才能記住每一個編號所代表的書名,其他人看來這些書籍就像是高高低低的裝飾品陳列在架子上——和傢俱的色澤相仿,黑底銀色卷草紋的絲綢壁布佔據了其他的空間,兩個巨大的落地窗鑲嵌在安妮所靠近的牆壁左右兩側,中間是一個裝在牆上的蝸形腿臺桌,上面擺著女王陛下與王儲的合影,合影只有一半被照得很亮,安妮這才發現,房間裡也無形地被陽光和陰影區隔成鮮明的兩半,在亞歷克斯所在的那一半,因為銀亮的緞子窗簾已經拉起,所以王儲與他的辦公桌都只是處在淡淡的陰影而非陽光中,靠近大臣們的一半隻是拉起了緞子窗簾內側的羽毛紗簾,這種材質輕盈的半透明織物過濾了正午陽光太過刺眼與強烈的那一部分,只讓令人愉快的溫暖和明亮充滿大半個房間。
而這個時候,內政大臣已經說完了那些必須而又非常無聊的禮貌用句,向王儲提交了他有關於監獄改革的檔案,這是一項對“被捕前行為端正,未曾犯有‘欺詐、殘暴、猥褻或嚴重暴力’罪行的犯人”實行較好待遇的法案——這多數是針對阿涅利時期的***們的,雖然阿涅利已經徹底成為了歷史中的殘頁,但他留下的陰影卻在近兩年才被驅逐乾淨,之前因為各種原因被逮捕入獄的阿涅利反對者們的種種事宜才能被提上臺面。安妮立刻收回了對於陽光與窗外綠樹的所有注意力,改將它們放在那個眉骨與鼻樑高高聳起,眼睛深凹,容貌威嚴的老人身上,無論如何,現在她所聽到的,是課堂上甚至平常的政治指導與辯論中怎樣也無法得到的知識與經驗,雖然他是不是提到的阿涅利依然會令她心臟抽緊。
內政大臣的發言相當激昂,他甚至站了起來,揮動胳膊——他似乎原先也是陸軍的某位將軍?安妮想。所以當一個黑影忽地一聲撞在她的身上,打掉了她的筆記本和檔案包,還有那杯溫暖的紅茶時,她還以為是內政大臣無意間打翻了某樣東西——她甚至還在考慮如何為其遮掩一二,同時慶幸這次會見沒有保守黨成員。
她低下頭,去看停留在膝蓋上的東西——那是一個人類的頭,連著脖子和半拉肩膀。
大概在此幾分之一秒之前,托馬首相所看到的是王儲胸前的火焰型藍寶石飾針猝然爆裂的景象,這個老軍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正從遠方狙擊撒丁唯一的王位繼承人,他正如字面意義上的那樣筆直地跳的老高,並且向前伸出手,企圖越過寬大的辦公桌推倒王儲,以躲避下一顆致命的子彈,其他人沒他那麼快,要麼就是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但也已經有了站立起來的預備動作或說想法。
而更早的,是一道可怕,荒涼,絕望的灰色閃電衝進了他們的思想,並且控制了他們的身體——然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亞歷克斯輕輕躍起,越過那些被巫妖的恐懼靈氣(註釋1)影響的人類——在寶石爆裂的同時,他開啟了一直被壓抑著的特殊攻擊能力,人類在突然面對恐懼的時候會出於本能的一動不動,這點時間足夠他追加一兩個小法術以避免他們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煩——在沒有弄明白是什麼讓保護女王陛下的黑暗生物如此狼狽的歸來之前。
他走到安妮的身邊,捧起那個殘缺了至少十之八九的軀體,軀體的邊緣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整齊的吞噬或說吸吮了,異常乾癟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