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梳洗了一番後,換上一套乾淨的純白緙絲錦的男裝,倒也不是她著意錦衣玉食,實是時至今日長寧侯府上的衣食俱是這般。樂—文臨來之前她只吩咐了玉竹、幽蘭、墨菊幾個為她收拾行李,多多準備幾套男裝,哪裡還有空閒注意衣裳的用料。幾個丫頭慣性思維,理所當然覺得自家小姐就該享用最好的東西,直接從庫房取了幾匹最好的布料,熬了幾夜趕製出了這些精緻奢華的衣裳。直到葉婉在來平州的路上,脫下鎧甲想換上輕便的衣裳時才發現,再要想更換普通布料的衣裳已經來不及了。此時葉婉拿了一條白布巾,邊擦著溼漉漉的頭髮,邊緩步出了內室,笑著看了垂手肅立在大堂中的阿福一眼,抬步坐在上首的圈椅上,笑道:“站著作甚?坐吧。”
阿福躬身應是,頗為鄭重地在下手坐了,自己為不著痕跡地偷眼看了葉婉兩眼,耳尖悄悄紅了。在此之前,他曾遠遠見過葉婉幾次,每次見到都覺她比上一次見更加光彩奪目。尤為難得的是,她與旁的女子不同,不是那種軟趴趴、動不動就哭哭啼啼,鬧得人頭疼的姑娘。她功夫好、能吃苦,身居高位卻不會瞧不起他們、踐踏他們,是真心把他們當成是兄弟。所以,即使她是女子,他也真心敬仰著她。沒錯,他是閻羅殿的人,是去年葉睿晨來平州時安插下的釘子。而他也沒有令葉睿晨失望,很快就混到了李海明的身邊,現在他雖還不能接觸到關於李海明最核心的隱秘,卻也打探到了不少的東西。
“在平州呆了這麼久,還習慣吧?”葉婉將頭髮擦得半乾,拿絲帶束了,給了阿福一個讚賞的眼神。她能猜到李海明千方百計要留人在他們這邊的用意,阿福能讓他放心地盯著他們,說明阿福已經很得李海明的信任了。
“啊、習、習慣的。”阿福似是被嚇了一跳,竟從椅中彈跳起來,隨後驚覺自己的失態,赫然地看了葉婉一眼,見她並無不悅,這才努力維持著臉上肅然的表情,若無其事地又坐了回去。這也怨不得他,他是閻羅殿的第三批成員,與葉婉接觸並不算太多,平素沒少聽說葉婉的事蹟,對她自來就有一種敬畏,葉婉問候他時,他正一遍遍地練習事先準備好的彙報內容,生恐在葉婉面前出一絲半點紕漏,讓她對自己的辦事能力感到失望。他實是沒想到葉婉不急著問他收集來的情報,倒先關心起他來,一瞬的驚慌過後,心中就是一陣止不住的熨帖。悄悄深吸一口氣,不待葉婉問話,他自己就如竹筒倒豆子般將李海明和平州一方官員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他怕再與葉婉閒話上幾句,大腦就要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葉婉細心聽著,一一將之默記在心,等到阿福說完了話,見他偷偷嚥了口唾沫,知他是說了這麼多話有些口乾,心內有些好笑,順手端了手邊的那杯茶,往他那邊一遞,笑道:“我這邊一應事物都是你安排的吧?你也忒地實在,就不知給自己也預備點茶水。”
阿福下意識接過茶盞,隨即臉又“唰”地一下爆紅,那是他特意給葉婉準備的,現下卻到了自己手裡,他不知是該喝還是乾脆再送回去,一時間竟呆愣在了那裡,渾身那股機靈勁兒不知怎的,在葉婉那親切的笑容中,好似都跑到爪窪國去了。
“這茶我還沒動過,放心喝吧。”在葉婉眼中,阿福著實是個有趣的孩子,十三、四歲的年紀,臉上的青澀都還沒有褪盡,卻硬是要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見到自己時,竭力要將自己表現得穩重又幹練,殊不知看在她眼中卻覺頗為好笑。“你很緊張。”
阿福猶豫地端著茶盞,覺得作為一個成熟老練的精英人才,不該太過於糾結這些小事,遂學著那些官老爺的模樣,拿著茶蓋輕拂了拂杯中鮮嫩的茶葉,小小喝了一口。哪想還未來得及嚥下,冷不防被葉婉一語道破了心事,情急之下嗆得不住咳嗽。心中哀嘆不已,苦心維持的形象就這麼毀了,索性也放開了,帶著些怨怪地看了葉婉一眼,拍著胸給自己順了好半晌氣才平復,“小姐要是沒什麼事,屬下就告退了。”
“呵呵,好。叫你手底下的人盯緊點,李海明那邊但有什麼動靜,馬上告訴我。”葉婉憋著笑,方才只是小小捉弄了阿福一下,他就敢拿眼神譴責自己了,這會兒她要是再無良地笑出聲來,保不齊這小傢伙就要炸毛了。
阿福似是看出了葉婉的笑意,嘴角抽了抽,拱手施了一禮後慌慌張張地退下了,直到走出正房好遠,才放慢了腳步,腦中回憶著與葉婉這次見面的情形,撓撓頭笑了,心想葉婉又不是老虎,他緊張個什麼勁兒啊。然後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徑自去了。
手指無意識地“噠噠噠”輕叩著圈椅的扶手,葉婉細細梳理著從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