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幾人俱是嚇了一跳,陳梅兒暗暗鬆了一口氣,有人來了想必劉俊才就不敢再糾纏不休了吧。回身朝著聲音來源處微微施了一禮,輕聲道:“多謝這位公子搭救。”然後伸手拉起被推倒在地的侍女,轉身邁動蓮步,在兩個侍女的簇擁下翩然離去。
劉俊才好懸沒吐出一口血來,什麼叫“搭救”?這是把他當成了洪水猛獸不成?不甘心讓人就這麼溜了,可是在他一個閃神間,陳梅兒已經快步走遠。憤憤然轉過頭去,他倒要看看,這個半路殺出來,破壞他好事之人是誰,聽聲音是個男人,一個大男人家怎麼那麼愛管閒事?定然不是什麼身份貴重的。嘴角輕挑出一個猙獰的弧度,身份不高就好辦了,他就順勢好好教訓教訓他,拿他出了憋在心間的那口惡氣。
只是往往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很骨感,待劉俊才看清來人的樣貌,衝到嘴邊的連篇惡毒言語統統又吞了回去,好險沒將自己的舌頭咬斷。“太、太子殿下。”劉俊才慌忙跪下,“給太子殿下請安。”
蔚凌雲好似看什麼骯髒的東西般,皺眉瞥了劉俊才一眼,他連句話都懶得與他多說,甩袖繞開劉俊才徑自走了,只餘一絲冷香。
他不知為何,方才遠遠見著一道大紅色的窈窕身影靜靜立在湖邊,明明穿著一身火一樣衣裙,在這朦朧的夜色下偏偏給人一種孤高冷清之感。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被恰到好處地揉捏在一處,讓他覺得她就應該是如此,那女子渾身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愁緒,吸引著他不由自主地想走近。劉俊才的突然出現,止住了蔚凌雲的步伐,他心臟輕輕縮了縮,難道她在此是為了與那男人相會?古井不波的心中微微泛起了一絲漣漪,果然女人都是矯揉造作的,表面看起來或是溫柔或是高傲,骨子裡的東西卻是一樣令人作嘔的。不自覺生出些煩躁,蔚凌雲本欲轉身返回怡月殿,高高豎起的耳朵卻小心地探聽著那邊的談話,結果他發現事實並不是他想象得那樣,莫名其妙的煩躁一掃而去,反而生出些淡淡的愉悅來。他本不是個愛管他人閒事之人,今晚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就上前為那女子解了圍。
蔚凌雲認出了那個自己潛意識想胖揍一頓的人,是幾個月前被當做笑柄著實狠狠笑話了一陣兒的劉俊才。看著他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蔚凌雲想要抬腳將他踹進結了薄薄一層冰的湖水中去,壓下心中忽然升起的,很*份的想法,蔚凌雲像是繞過什麼髒東西一般,跟在那個已經快看不見影兒了的火紅身影后面,往怡月殿去了。
劉俊才陰鬱著臉垂頭跪在瑟瑟的寒風中,恨得直欲將牙咬碎,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他極力想撇清,自小與他有婚約的葉婉竟是一隻金鳳凰;本可以作為他仕途階梯的陳梅兒也視自己如草芥,他劉俊才哪點不如人?大好的人生緣何處處不如意?刺骨的寒風吹透了他的錦裘,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些,這一切的源頭都是葉婉,是葉婉的出現,讓他本該美好的未來都化作了泡影!“葉婉!你這個賤人!”陰聲咒罵了一句,劉俊才緩緩起身,他不信葉婉能一直那麼風光,總有一天她會倒黴的,他等著她倒黴時,狠狠地向她砸石頭,然後他要她,像他今晚跪在太子面前那般,狼狽地跪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折辱!
殿上還在繼續觥籌交錯著,陳梅兒悄然回到自己的座位,在殿外時她已經囑咐過兩個侍女,不要將劉俊才的事情告訴陳夫人,她不想再讓孃親多操心了。端了熱茶慢慢喝著,陳梅兒可不敢再喝葡萄酒了,喝多了真的會醉的。不經意地抬頭掃了一眼殿上眾人,她瞥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是方才在殿外為她解圍之人。在殿外她並沒有看清那人的樣貌,只是匆忙道謝後就離開了,現下能一眼就認出此人,是因為整個兒大殿之上,唯有他一人著白衣。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人竟是太子蔚凌雲。
陳梅兒愕然地看著蔚凌雲,她所聽說的太子是謫仙一般的人物,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淡淡的,能出言為她解圍倒真是令人很是意外。蔚凌雲也在看著她,淺淺的笑容有些空靈又有些暖意,讓陳梅兒的心好似漏跳了一拍。慌忙垂下頭去,她已經道過謝了,即使知道了那人是太子又如何?不過是些許小事,想必人家也不一定會放在心上吧。想至此,陳梅兒索性放開了,自己很不必如此耿耿於懷。淡然地略過此事,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該喝茶喝茶,該與陳夫人小聲說笑也沒有刻意拘著。
陳梅兒這樣坦然的神色,是蔚凌雲沒有想到的,他以為她會驚訝、會緊張、會藉著這個由頭接近、討好自己。然而,全然不是這樣,她只是在最開始時怔愣了一瞬,隨即出於禮貌對自己微點了下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