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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襠紅’。按現在說,指著這隻鳥買輛車或是買條牛不費難。”

忠大伯一邊說著,春蘭心裡暗笑:“真是可貴的鳥兒!”運濤他們得了這隻鳥,她心裡也說不出的高興。看天道不早,她要回家去。一出朱老忠家大門,先張望了一下,看街上沒有老驢頭,就溜湫著步兒走回來。老驢頭正在房後頭硌蹴著腿抽菸,一抬頭看見春蘭溜湫回來。他悄悄地跟在後頭,進了門瞪起眼睛問春蘭:“你去幹什麼來?”

春蘭強打起笑臉說:“我嗎?我看了看棉花快掉朵兒不。”

老驢頭撅起嘴來,說:“胡說!你和運濤他們去趕鳥來。一個閨女家,十七大八了,長天野地裡去跑,不怕人家笑話?”

春蘭聽得說,一下子垂下臉龐,說:“嘿嘿!怕丟人,就別叫閨女下園下地。”

老驢頭說:“下園下地,誰家閨女象你?”

春蘭撅起小嘴,說:“爹!快別那麼說了吧,誰家象你,叫閨女當牛當馬,拉著耠子耕地哩?”

春蘭一說,老驢頭撲了一臉火,氣得哼哼哧哧,跺跺腳又走了。春蘭和父親吵了一次嘴,心上多了一樁心事,一個人蹲在門檻上,呆呆地想:自小兒和他一塊,人一長大就不能在一塊了?想到這裡,運濤的兩顆大眼睛,明燈兒一樣照著她,他還嘻嘻笑著。她拾起一根草棍,在地上划著字,不知不覺寫著“運濤,運濤……”。當娘在身邊走過的時候,她才發覺,連忙伸腳擦去,噗嗤地笑了。心裡說:“這是幹什麼?可笑的!”猛地聽得外院木機響,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出來。看看沒有別人,把臨街的門關好,趴著機房窗戶一看,運濤把鳥籠子掛在木機上,蹬幾下機子,把嘴唇卷個小筒兒,打著口哨,頭兒一舉一揚,呼喚著他的靛頦。她在窗臺上趴了老半天,誰也沒看見她。運濤一轉身,看見窗格欞上露出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停下機子,點著下頦,閃亮著眼睛說:“春蘭,來!”

春蘭隔著窗欞問:“幹嗎?”

運濤說:“來呀!有點事兒。”

春蘭說:“什麼事兒?快說吧!”

運濤說:“進來!”

春蘭看了看沒有人看著,推門進去,去看那隻脯紅靛頦。

運濤說:“我想求你縫個籠子罩兒。”

春蘭說:“行,縫個籠子罩兒不費難,我好好給你縫一個。”

運濤從機子上撕下一塊布,遞給春蘭。春蘭拿布在籠子上比劃了一下,說:“看吧!我非把它縫得好好的。”

運濤問:“縫多好?還繡上花兒?”

春蘭兩手扯起那塊布,遮住半個眼睛,笑吟吟地說:“給你縫嘛,當然要繡上花兒。”

春蘭揹著母親把這塊布染成天藍色,只要一有空閒,就偷偷縫著。先用倒鉤針縫好,上沿繡了一溜子藍雲頭。又從大櫥子上端下花箱子,解開包囊,包囊裡盛著零零碎碎、一小塊一小塊的各色綢緞。她想:將來有了小孩,做個鞋兒襪兒什麼的……翻著洋冊子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稱心的花樣子。她想:把鳥兒罩在籠子裡,人們怎能看見籠子裡寶貴的靛頦兒呢?

又想把那隻脯紅靛頦繡上去,人們一看就會知道籠子裡盛著寶貴的鳥兒。為了這個心願,她又偷偷地跑去看了好幾遍,把那隻靛頦的風骨、神氣,記在心裡,再慢慢繡著。那天晚上她正坐在炕上,就著小油燈刺繡,繡著繡著,繡著的鳥兒一下子變成了個胖娃娃。鳥兒下巴底下那片紅,就變成了胖娃娃的紅兜肚。忽地那個胖娃娃一下子又變成運濤的臉龐。鳥兒的兩隻眼睛,就象運濤的眼睛一樣,又黑又亮。嘿!黑紅色的臉兒,大眼睛。呵!她一下子高興起來,心裡顫顫悠悠,抖著兩隻手遮住眼睛,歇了一忽。就象和運濤並肩坐著,象運濤兩手扶著她的肩膀在搖撼。兩個人在一起,搖搖轉轉……

她冷靜了一下,摸摸頭上的熱退了。偷偷地笑嘻嘻地把布罩給運濤送了去。推門一看,運濤躺在炕上,在小油燈底下看書哩。她說:“運濤,看!”她把這個精心繡制的布罩鋪在炕蓆上,扳過運濤的頭來看。運濤一看,笑得合不攏嘴。當他看到春蘭繡的這隻鳥,骨架、水色、眉眼、鳥兒下頦上的紅脯,和那隻真靛頦一模一樣,活龍活現!他心裡暗暗笑了,說:“真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兒!”

春蘭問:“怎麼不說話?拿什麼謝我?”

運濤睜著兩隻黑亮的眼睛,說:“等把這鳥兒賣了,給你做個大花棉襖穿上。”

春蘭說:“真的嗎?哪我可得想著!”

兩個人又趴著炕沿,說說笑笑談了會子書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