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盡頭,龐大獸影緩緩靠近,其實是有著黑紅色毛皮的巨狼,一雙赤瞳在黑夜泛著幽幽的光。
兩相對望,久久不語。
“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道淵一副震驚到不齒的樣子,“挑染、擦髮膠,還學人家紋紋身!”曾經的小肉墊!曾經的小毛團!?
“……”噬月。
搖搖頭。
“你現在這麼大,這點肉肯定不夠吃了……”道淵仰起臉,用夜色隱藏表情,“噬月……玄帝,你究竟是吃了多少人,才長到這麼肥的啊。”明明是壯不是肥。
“……螻蟻之命,本座何須掛懷。”
點點頭,道淵抽下背上的長劍挽個銀亮劍花:“……還記得那年,我說過的話嗎?”
“……”噬月玄帝。
那是阿水乞討的第六年,捧著破碗的他偶然遇到下山的道人。道人見他根骨奇清,欲收之為徒。阿水與道人對視數秒,笑道:“行啊。”
“笨狗,等我道法有成,就找個讓你不吃人肉也能過活的方法。這樣你就不用天天被人喊打喊殺,我們也能做一輩子朋友啦!”阿水沒輕沒重地拍了噬月一腦門,惹來黑狼低低的嘶吼。
“在那之前,你可不許變成十惡不赦的大妖怪啊!”阿水的表情難得認真。
“……哦。”噬月不輕不重地應了句,聽不出是真是假。
“不是哦是遵命大爺!”阿水繼續手賤地拍噬月,不過好事向來可一而不可再,先前吃了悶虧的噬月立馬回以一記大尾巴。
不怎麼在意地收回手,阿水故意笑得面目猙獰:“不然的話……”他比了個卡的手勢。
“到時候我就殺了你,笨狗。”道淵學著當年阿水的語氣,只是臉上再沒有了笑容。阿水說的是玩笑話,道淵卻再認真不過。
“……不必多言。”噬月玄帝冷冷張開狼爪,妖氣若煉獄中的紅蓮火翻騰。
道淵一手持劍,一手撒黃符。符紙如落英飛絮,不要錢似的滿天亂飄。
噬月玄帝巋然不動,嘶聲長嘯。紅光破土而出,將符紙片片擊殺,化作焦炭橫屍於地。
道淵覷此卻狡黠一笑,只見他翻手捏訣,滿地焦黑竟黃光隱隱,瞬息在噬月玄帝周身三尺內結出個法陣。
法陣亦泛金光,融浩浩清氣,納太虛洪荒。
玄帝盛怒,悍然揮爪。不料掌風尚未擊出,四足便被金光牢牢鎖住。越是掙扎,所纏越緊。
“再掙扎也是白費力。”道淵搖搖頭,也不知是妄自託大抑或真正所恃非常。
“哈!”玄帝驟開三眼,面目猙獰尤甚,“區區法陣,亦想困住本座!”揹著慘淡月光,孤獨的狼嚎響起。巨大的能量自體內透出,玄帝渾身浴血,陣法的威芒也應聲而黯。
道淵反倒有些高興,這才是他所知曉的噬月,又驕傲,又倔強。
那時的他們靠在破廟腐朽的門柱旁,眼裡映的除了孤星冷月,還有天山水也澆不滅的生命熱焰。
有了力量,才能去爭取,才能去保護。
弱者沒有正義,正義需要力量。
“讓我看看……是你妖的正義贏……還是我人的正義……贏!”道淵一面與玄帝無匹妖力相抗,一面嘴巴里還在唧唧歪歪。玄帝無言,卻有更盛大的血霧鋪天蓋地漫開。
道淵雙瞳一凝,避虛就實,利劍痛斬而下!
虛幻的世界裡,唯有金黃與黑紅兩色交雜,碰出滾滾光浪,吞食天地。
當一切歸於寂靜。
“我輸了。”
噬月玄帝趴伏在地,三眼安靜地閉上。
道淵嗆了口血,驀然笑起來。笑得一發不可收拾,笑得咳嗽連連。
“那……當然。”他有點大舌頭,“本大爺……怎麼會輸!”
“……十年了,你還是老樣子。”噬月玄帝的語調是淡漠的,然而仔細看去,面上彷彿又是在笑。
“動手吧,老朋友,讓我死在你的劍下。”不再自稱本座,不想,也不需要。
道淵沒有說話。
玄帝倏然感到一絲不安。
“對不起啊……”道淵手裡捏著截繩索,喃喃。
“道淵……!”
“唉,我這種人的話怎麼能信,當然是騙你的啦……”道淵運起捆妖索,笑得比哭還難看。
對不起啊,噬月,我是個沒用的人。既不能殺了你,也不能放任你不管。
“道淵——!”
每吸一下鼻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