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萬元當然也明白謝家不敢在這節骨眼上趕人,所以可著勁將臉面丟棄,又嚷著要見陳氏。
“姑母去了,我那女兒在哪裡?小妹活著時,最疼瑾兒,這會怎好沒有她在靈前守孝?這豈不是叫小妹走也走不安生?”
這話說得可真是一丁點臉面也不要。
陳氏不過是謝元茂的妾,陳家人若從她這邊來論,那可是連攀親的資格也無的!
哪裡有叫兒子的妾守靈的道理?這是打誰的臉?
謝家人皆氣得半死,恨不得將陳萬元用喪服裹了一道丟進三老太太的棺木中去才好。
可誰知陳萬元卻悄悄摸著三老太太的棺材,小聲嘀咕了半天,“老子的一萬兩就這樣打了水漂……這棺材怕也值千兩,謝家人出手這麼大方,老子若是要銀子,不知他們給不給……”
然而沒等他將這心思擺在明面上說出口,他就被宋氏給請了下去。
陳萬元知道是宋氏派人來喚的自己,當下以為宋氏這是要送銀子給自己,連忙趕了過去,沒想到才進門,外頭就被上了鎖。
外頭江嬤嬤則正在同陳家的人解釋,說陳萬元傷心過度不慎暈了過去,這會已被安置到客房歇下了。
這一歇,就歇了許久。
不給飯食茶水,生生餓了他一整天。
第二日,陳萬元被放了出來,也不敢在謝家地盤上罵人,甚至等不及三老太太出殯就飛快地離了謝家。到了外頭,則開始拼命咒罵謝家,四處宣揚謝家人害死了三老太太,又要害死他,宋氏歹毒,謝家人不厚道。
可這話,他說了,誰信?
落魄了的人家說話,喊得再響亮,也只會被人當做是啞巴。
待到出殯那日,陳家人竟然也不趕來,謝姝寧知道後真是連鄙夷都懶得鄙夷。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不敗落。
她跪下磕頭辭靈,眼神漠然。
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喪葬隊伍走出了石井衚衕。
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有個風塵僕僕的年輕人正站在拐角處,望向了謝家正門外的紙幡。
第115章 鹿孔
春日將逝,風愈加的暖,日光也越來越灼熱逼人。
三老太太的頭七,府裡特地請了寺裡的和尚來誦經,經文唸了整夜,長房梅花塢裡的燈火也亮了通宵。
次日,長房老太太的急症就穩了下來,開始漸漸好轉。如此又過了幾日,竟也能由人扶著下床來略走幾步了。一時間,謝家諸人都不由對這貌不驚人的年輕人刮目相看。
唯有謝姝寧知道,有鹿孔在,長房老太太的病怎麼可能不好。
三老太太出殯的那一日,恰逢鹿孔到京。
到今日,也已足足十日。
謝姝寧也終於親自見到了鹿神醫。
雖然這時的鹿孔還未有神醫之名,年紀輕輕,樣貌普通,站在人群裡便叫人難以發覺,但在謝姝寧眼中,他依舊還是當年那個千金難求一診的神醫。然而這一世,鹿孔屈居於她手下,怕是難以再到達前世他在燕淮麾下的高度。
謝姝寧有些為他不值,卻也愈加堅定了決不能放過鹿孔這個人才的念頭。
初見鹿孔,她是陪著宋氏一道去的。
江嬤嬤對鹿孔極是客氣,連帶著宋氏也對他客氣有加。
如今尚且年輕的鹿孔倒頗害羞,說話間始終連頭也不敢抬,不論問什麼說什麼,竟然都只是點頭應是,語氣溫和。
謝姝寧就不由暗暗吃驚起來。
她所知道的鹿孔,可斷不是這樣的人。
“鹿大夫可有成親?”她聽著鹿孔說話,輕輕搖晃了下掌中茶盅,盯著碧色的浮葉,佯作天真地雀躍問道。
一行人誰也沒料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不禁都目瞪口呆起來。
江嬤嬤反應快些,忙道:“小小姐!”
“阿蠻!”宋氏亦重重斥了一聲。
謝姝寧訕訕抬頭看她一眼,嘟囔著,“鹿大夫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回八小姐的話。在下尚未成親。”鹿孔聲音愈輕,似極不好意思。
謝姝寧瞧著他的模樣只覺得好笑,怎地會是個如此容易害羞的人?想著想著,她心裡的主意就打定了。前世鹿孔倒不是孤家寡人,非但如此,他還成過兩次親。頭一回娶的只是個小官僚家的庶女,那時他還剛剛到燕淮手下,聽說也是同那人兩情相悅。但後來,他還是聲名鵲起,他的妻子卻不長命。早早地便去了。再後來。他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