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郭培元和馬偉祥已經聊到實質性的問題了,李志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情一般,一拍腦袋,滿臉歉意地站起來,對馬偉祥說道:“馬廠長,你瞧我這腦子,區分局那邊還有一個各企業保衛部門負責人的會呢,我得趕過去。”
馬偉祥當然知道李志偉的意思,他瞪了李志偉一眼,道:“這是你的本職工作,你怎麼都能忘了?還不快去!”
“好的好的,我馬上去。郭先生,不好意思,我就不陪你和馬廠長聊了。”李志偉向郭培元道著歉,然後便向外走。
出了門,見馬偉祥的小秘書正守在門外,李志偉向她叮囑道:“小張,記住,馬廠長在和郭先生談重要的事情,不能讓外人打攪,你沒事也別進去,知道嗎?”
“知道了,李處長!”小秘書乖巧地應道。
屋裡,看著李志偉離開,馬偉祥換了一個姿勢,讓自己在沙發上坐得更愜意一些,然後拖著長腔說道:“郭先生,啊不,這樣叫太生份了,我稱你一句老郭吧。我說老郭,咱們也別兜圈子了,你說說看,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識到郭培元不過是一個掮客,馬偉祥當然就不會再跟他客氣了。不管怎麼說,馬偉祥也是一家國營大廠的廠長,郭培元不過是一個從企業裡辭職出來的小技術員,乾點替日本人拉皮條的事情,有什麼身份地位可言?若不是郭培元事先就送了禮物,而且他說的事情也算是馬偉祥關心的事,馬偉祥甚至都不會有興趣和他再聊下來了。
郭培元的架子是因人而異的,在那些豔羨他的人面前,他自然就有架子可端。但如馬偉祥這樣直接掃他面子了,他也只能認栽。他悻悻地笑著,說道:“馬廠長叫我老郭就好。不瞞馬廠長說,我這次來拜訪馬廠長,是受了日本池谷製作制銷售總監內田悠先生的委託,來和你商量一下外包業務報價的事情。其實我們心裡都是很明白的,現在你們用的這個工時定額標準,就是專門用來坑日本人的,照著你們正常的報價,工時費連一半都到不了,甚至有20%就不錯了。馬廠長,你說是不是這樣?”
“那又如何呢?”馬偉祥不置可否。
郭培元道:“做生意,總得講個誠信吧?人家日本人好心好意地跑到中國來,給咱們送業務,咱們還這樣漫天要價,說不過去啊。”
“日本人好心?”馬偉祥冷笑道,“他們好心個屁,我們海東省引進一套大化肥,他們生生報了3個億的價,一個爬合成塔用的樓梯都敢報出好幾萬,這特喵就是幾根鋼筋焊出來的東西,我們自己造連1000塊錢都用不了,他們算什麼好心?”
“這……”郭培元被噎住了,日本人黑心,這是但凡與日本企業合作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郭培元自己成天幫日本企業拉關係,又豈能不清楚這一點呢?他從別人那裡聽說,馬偉祥這傢伙貪心、跋扈、官僚,可沒想到他居然也仇日。你自己就不是一個好人,你有什麼資格仇日呢?
可馬偉祥就是這樣,郭培元也沒辦法,只能繼續硬著頭皮往下說:“馬廠長,人家有技術,賺點利潤也是應該的,誰讓咱們落後呢?我是想說,咱們這樣對日本人報價,人家也不傻,能看不出來嗎?萬一人家一不高興,不找咱們做外包了,咱們豈不是落個一場空了?”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馬偉祥這些天擔心的也是這事。他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說道:“京城的領導幫我們分析過了,就算我們的工時定額報得高一些,相比日本人的勞動力成本還是低得多的,日本人不可能不找我們做分包。反過來,如果我們報了個低價,那才叫吃虧了呢。”
“可是,日本人憑什麼就找你們海化設呢?”郭培元意味深長地說道。
“什麼意思?”
“我是說,如果別家企業報的價比你們低,那你們豈不就拿不到業務了?”
“誰能比我們價格低?”馬偉祥反問道,“重灌辦發了通知,要求各家企業必須嚴格按照標準報價,誰敢報低價,就會受到紀律處分。在這一點上,大家的分寸是一樣的。”
郭培元道:“我是說,如果呢?”
馬偉祥道:“如果有別家敢降價,那我們自然也會跟著降,這有什麼可說的?”
“可是,如果馬廠長這邊能有一個降價的意思,別家跟著一塊降,那麼是不是重灌辦那邊也就沒辦法了?法不責眾嘛。”郭培元繼續引誘著。
馬偉祥呵呵一笑:“我說老郭,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你也不懂嗎?我老馬今年都是快退休的人了,我去當這個出頭鳥幹什麼?我圖個啥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