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他還神志清醒,偏先前勸的最狠的紀老爺卻是醉了,這時間正由著兩個兒子攙著。
珍姐兒尚未進門,便撞見了這幾人,一時間不知怎樣好,紅著面便在邊上杵著不動。
紀大爺一眼便瞧見她,忍不住皺一皺眉頭。“時辰不早了,還不回房,杵在此處做甚。”
珍姐兒心裡有些懼他,便撒嬌地喊了聲大哥哥。“落了樣東西,正回來取呢,大哥哥何必這樣板臉!”
紀大爺卻是面色不改,“取回了便趕緊回房,莫在院裡瞎晃盪。”
珍姐兒有些委屈,見他幾人一道離開後,方咬著唇瓣狠狠跺了回腳,氣哼哼地回了自個院裡。
佟姐兒自是住在自個出閣前便住的碧霄館內,陸敘卻是宿在前院客房。洗沐後坐上床頭卻是半分睡意也無,想著今日要一人睡,心下便有些想他。
此刻陸敘亦是躺在榻上,屋中一燈如豆,昏暗的燭光下,映照得他整張俊臉都顯得有些詭譎起來。
前世娶了小宛之後,他也曾陪著她回門,只有一樣不同的便是,那時他還只是一介以醫病營生的無名小卒,今朝雖稱不上大人物,可與得前世相比身份上到底好看一點。
如此,紀家人才待他比得前世熱絡兩分。
紀老爺今日所道之言,字字句句皆要他放棄青州一切,舉家遷至祁安安家落戶。又道此番一來,不說於佟姐兒更好,便是於他也是大有好處。
這個大有好處,陸敘自然明白,不外乎就是可同紀大一般進入鶴山書院就讀。
歷屆的科舉前三甲或是進士都少不了鶴山書院的學子,基本每三年朝廷舉辦的科舉考試,其中榮獲狀元、榜眼、探花的三位學子當中,必然少不了鶴山書院的學子。不說史上有一屆出了兩個,便是近些年來,歷屆三甲中少說都得有一個是出自於鶴山書院。
因此,鶴山書院便成了眾學子夢寐所求之地,個個擠破腦袋想要進去,卻不知書院規矩嚴苛,但凡想要入學的學子,必先透過考試,只有過了考試,書院方才准許學子入學。
便是因此,不少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入鶴山書院就讀的念頭,陸敘心下自然也有,隻眼下他學術尚淺,自覺還未準備充分,只好再候些時日。
翌日一早,用罷早飯之後,紀老爺又是邀他一道下棋。若說前世,陸敘自然於棋藝上不精通,今世他看破許多,早些年也是刻意去研究過,眼下同他一道對峙,倒也不會顯得過於勢弱。
紀老爺知曉他的出身,本以為對方該是不通,未想竟還能陪他來個兩局,心下便越發滿意起來。
二人來個幾局,多數時間都是紀老爺取勝,陸敘只險險掰回一兩局。二人又品下一壺茶後,紀老爺面露倦態,陸敘便適時退去。
他卻未回客房歇息,而是與府上打過招呼,隨即便出了紀府。
眼下既來了祁安,那就沒有不前去拜會的道理。
陸敘在房內稍作收拾,旋即便去了襄王府。當日在天香樓算是與襄王攀扯上,隨後又得了他幾回好處,對方如今便是再不受寵,在今上眼前再不得器重,於他而言,都是該畢恭畢敬之人。
知道他前來拜會,襄王多少還是有些吃驚,這個比自己小上幾歲的青年,他心裡對他還是存了兩分好感。聽了下人通報,當即便揮手示意請他進來。
數日未見,襄王卻是越加清瘦了,一身月白錦袍襯得他欣長有餘,卻是健碩不足。陸敘進屋便對他大施一禮,襄王連忙示意他起身。“陸弟太過拘泥,只得我二人在場,快快請起。”
陸敘道一聲謝,方起身。“王爺身份貴重,不說本就該受此大禮,便是小民幾番受王爺恩惠,更該於王爺感恩戴德才是。”
襄王聞言許久不語,盯著他看了兩眼,方輕嘆一口氣,負手而立於窗前。“我不過一介虛有頭銜的王爺罷了,實際地位竟還比不上國公侯門子弟來的尊貴。”
陸敘靜默下來,這個時節的王爺還未練得後世那般狠辣的心腸,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尋常人該有的懦弱。“王爺乃今上親子,血統純正,公侯子弟再是如何,也只能是公侯子弟,王爺卻是不同,難保日後還能成為儲君亦或是天……”
“住口!放肆!”襄王驀地轉過身來,兇狠地盯著他。“哪個給你的膽子,竟敢在本王面前信口雌黃!信不信本王立刻就喊人進來,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信!”陸敘面上神色分毫不亂,“撲通”一聲朝著他直直跪下。“小民一時犯了口戒,還望王爺嚴懲不貸,小民定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