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留下一隻布猴兒玩耍。相應的縫製人皮漸次熟練,再不會有多餘的線頭殘留。
紫顏道:“僅會縫針不稀奇,除卻手法翻新,出針要越來越快才好。唔,即便不練武功,也不能輸給文繡坊的丫頭們。你看——”他拿過側側手上彩繡和針線,簌簌幾下針落,宛如射弩時的神準急速,一隻小蜂兒已然繡成。
紫顏遞給長生,著他再繡。長生硬了頭皮學樣快繡,手忙腳亂地刺了幾針,勉力保得針腳如常。他暗呼萬幸,沒當眾紮了手指。側側讚道:“呵,手法不錯,不丟人。你比不上紫顏有天賦,但著實勤懇,假以時日未必會輸給他。”
紫顏笑了點頭,唱道:“你道是金籠裡鸚哥能唸詩,這便是咱家的好比似:原來越聰明越不得出籠時!能吹彈好比人每日常看伺,慣歌謳好比人每日常差使……”這幾句天籟初啼,清越悅耳,側側和長生聽得入神,恍惚如有管絃相引,正想聽個分明,紫顏巧笑收聲。
側側讚道:“這鸚哥果真會念詩。”長生心神搖簇,生了躍躍欲試的念頭,也道:“少爺,賞我一部抄本如何?”紫顏翻出一本,遞了過去,道:“早間交代你的功課如何了?”
“正想請少爺去看,這回的千姿和真人有十成相似。”長生眉眼飛揚,一副沾沾自喜的神態。
側側輕笑,紫顏朝她欠身道:“我去去就回,你一個人可點出戲來聽。”側側搖頭道:“一個人聽戲也寂寞,凡事有人分享才好,除了這個……”她舉起手中彩繡,神采洋溢,“你去吧,姽嫿又送香給你,這幅繡品少不得再繡精緻幾分。”
紫顏攜了長生轉到雅荷水榭,走在水廊上即見滿塘翠蓋凌波,接天蓮葉如綠茵密密鋪開去,精神為之一爽。踏入長生房中,迎面放了幾個他最常易容的人偶,面貌依次是千姿、景範、陰陽、輕歌和卓伊勒,高矮姿態各異,隱隱有真人的氣象。
的確有了長進。長生看出少爺眼中的讚許,心中暗喜,恭謹地道:“輕歌臉頰的膠打得厚了,稍有些腫,我特地磨了半日,好容易平滑許多。陰陽那老頭子我沒敢正眼多瞧,記不住他眼角的皺紋,到底是這樣斜呢?還是朝這裡歪……”
紫顏微笑,“你即便數清他臉上有幾道皺紋,過半年他還是會變,這不打緊。揣摩精、神、氣最緊要,但憑第一眼看去,像或不像即有分曉。唔,這個陰陽鼻子太塌。”
“我說呢,怎麼老沒精神!”被批了一句,長生卻很興奮,捏了捏人偶的鼻樑。
“玉觀樓再有人來,你去替我應付。”
“啊……我?”長生頓時支支吾吾,矮了半截。少爺老愛提這句,可他是初生的犢,若被趕到惡虎前,不知會怎樣狼狽。
紫顏溫言道:“輸了又何妨?慢慢學會臨陣不驚,就成器了。”
長生端詳少爺平和的神情。遍體鱗傷的回憶時不時干擾他平靜的心,而紫顏又是如何度過那些荊棘?如果當時這雙手有力量,是否可以躲避苦難,拒絕彷徨?他低下頭,看近來兩手磨出的繭。他想與人一較高下,想親眼目睹這雙手下會有何樣的奇蹟。
長生抬頭堅定地說:“少爺,我會盡全力。就算比不過他們,屢敗屢戰,也要支撐到底。”
真正的勇士,不沉溺於過去的悲傷。他這樣想。
“不必把目光放在那些人身上。”紫顏望向窗外遙遙的天空,“他們不是全無本事,但將與我比試看做爭名奪利的捷徑,未免等而下之,不足為慮。”
長生奇道:“如果不是他們,對手又在何處?”
紫顏用手指住長生,慢慢說道:“對手始終有二,在外是天地萬物,在內則是你的心。易容術偷天地之造化,化腐朽為神奇,從頭至尾你斗的是天,是天命、人情、世故。這一切必得要一顆不動心,處之泰然、寵辱皆忘,能看向高處,也不忘放下身段,視萬物為師。”
長生只覺站在浩渺天地的正中,變幻的人世不過是無數塵埃芥子,一道光令它有了七彩的虹。從今後他要迎了那道光而去,追本溯源,探尋天道執行的至理。
“技藝可習得,至理要慢慢體悟。”紫顏感慨地一笑,從長生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一輩子學之不盡,但求曾窺門徑。”
長生沉默良久,道:“一直都會有更高處,對麼?”
“天外有天,要有鵬鳥圖南的志氣,扶搖九萬里,負青天絕雲氣。否則即使心安不動,不為外物迷惑,不一定就明白了天地,洞悉了神冥。”紫顏暗歎,想做那徹悟世事的神明,談何容易。
“少爺,現世中你是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