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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部分

泣,夾雜了窸窸窣窣的響動,彷彿無數飛鳥振翅出林。

他凝目看去,紅霧一點點向城頭推進,與此同時,城內數個地方揚起一片血光,那紅霧就似看到明燈,歡喜地飄來聚合。

一張天網憑空而降。

就像是夜空上多了一層浩瀚的蒼穹,天香凝露,煙氣襲人,這濃軟芳香瞬間蔓延數里,兜兜轉轉地把澤毗城籠罩其中。青灰色的羅煙像穿甲衣的衛士,肅然隔絕了入侵的紅霧,兩下里纏繞撕打。

紅霧蠻不講理,徑直要闖進來,羅煙嫋嫋搖動著拒絕。紅霧發了狠,揚起尖利的清嘯,兀自拉長霧氣,凝成一道道箭氣,嗖嗖而至,想要射穿這層香氣橫溢的羅煙。

曉劍臺上,爐香氤氳。

全城有墟葬與元闕佈置的風水大陣,夙夜只需催動其中八處陣眼埋設的靈符,徐徐散出皎鏡與蒹葭、姽嫿合制的天香,看裊繞碧煙直衝霄漢,香靄芬芬,醺然如醉。

這一夜黑得早,全城百姓會忍不住困頓欲眠,睡得酣甜。夙夜微微一笑,攤開墟葬的輿圖畫卷,晶指點在一座山崖上。

“賦形結陣!”

城外濃雲薄霧吞吐中,霧氣凝結的箭叮叮不絕,刺向羅煙,不想卻扎到了堅韌的山岩上。澤毗城頭驟起高崖三千丈,任由千萬箭破空,巍然不動。紅色的箭氣再難寸進,粉身碎骨破裂了,旋即又凝聚起來。

與此同時,城中的血光盡數暗去,像被吹熄的燈,啞然守候在黑夜中。

血光既敗露了形跡,夙夜自然不會放過,當下墨袖輕揚,由青鸞與側側繡制的數十隻綵鳳翩然飛起,向了先前血光亮起的地方疾衝。潛伏在黑暗裡的血光察覺到了危機,卻不曾如驚鴻遠逝,一道道光芒竟不約而同往長勝宮裡衝來,很有幾分悍勇之氣。

夙夜輕輕唸了一句咒語,疾飛的綵鳳展開錦繡織就的雙翼,全身燃起硃紅的火焰,傲然張嘴向血光撕咬而去。

噗——噗——數道血光被綵鳳吞沒。

餘下的血光搖身裂成千絲萬縷,穿越宮牆,拼得千百化身被綵鳳截住,只要有一絲一縷逃脫,就能得償所願。綵鳳聲聲嘶鳴,婆娑清影當空散開,化作一隻只伶俐的朱雀,叼起細若遊絲的血光吞下。

最終,有漏網之魚,嗅到了濃烈的王氣,於是風馳電摯向玉翎王的寢宮飛去。不遠處,一隻朱雀遙遙追著獵物,眼見越來越近,那絲縷血光突然加速,沒入殿中,直取寶座!

朱雀在寢宮外撲翅,冷眼看著自投羅網的血光。

寶座上斜倚著的玉翎王,似暝色下的青山,有幾分倦意。他無動於衷地凝看燈下的書卷,沒有留意到髮絲般的血光,剎那就到了面前。

冰雪相映的寒意,騰地升起。

血光忽然被凍住了似的,哀哀望著寶座後懸掛的一把劍。丹心煉製的御劍,鏗鏘出鞘護主,一道雪色光寒如月,把遊絲劈作了遊魂。城外重新凝聚的紅霧如遭重擊,光芒越發黯淡。

寶座上的千姿渾然不覺,含笑握了書卷出神。

數十里之外,伏藏一個踉蹌,對了遠處罵道:“好!竟然是易容了的人偶!”血光就是他的耳目,他親眼望見千姿的身形,不疑有假,誰知那惟妙惟肖的面容、以假亂真的氣息,裹挾的卻是個人偶。

臨時搭建的祭臺上,伏藏黑衣白帽,一臉肅然地站立。兩道濃烈的刀眉下,是細密皺紋堆砌的雙眼,狐狸般的淡褐眸子彷彿早就看淡了世事。他一貫自負、護短、多疑,此刻看著遠方森嚴護衛的城池,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他開啟一隻藥瓶,毫不遲疑地吞下瓶中藥水,如醉漢醺然閉上了眼。再睜眼時,蒼老的眸子變得分外清亮,這夜的精神氣力都聚攏過來,彷彿在他身外凝就一件甲衣。伏藏兩腳不停地在祭臺上奔走,騰雲踏霧,耗盡了的巫力再度附身,這一刻,他就是鬼神。

指尖牽引的一根紅線,遙遙淹沒在黑夜裡,遠處猝然傳來一聲悲號,伏藏沉吟中微微回牽紅線,城頭徘徊的紅霧紛紛散落,如春夜細雨遍灑大地,向了地底滲入而去。

上天無路,且去入地。

宮外一座青瓦白牆的院落中,被關押的阿爾斯蘭興奮地抓著牢門,呼叫著使蟲師。

“海智,你還不能使喚蟲子?”

使蟲師海智苦笑,指了脖子後貼的一張紙,“我撕不掉這張符。”阿爾斯蘭眯起雙眼,笑了笑,“你等著,大國師就在城外,我們馬上就能脫身。”

海智大喜,慷慨說道:“只要沒了這張符,隨時能召喚蟲豸,送王子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