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沒什麼事能令他恐憂。長生這樣想著,忽然整個人就安定了,也學著少爺溜上一抹淺笑。
側側看到這對詭異的師徒,以及越來越沉靜的螢火,長長嘆了一口氣。易容術詭幻莫測,從踏入這一行起,紫顏就早早有了預備吧。一旦開始易容,他就成了一尊神,俗世的生死皆到了易容之外,不值一顧。
她知道,紫顏必會為熙王爺做出舉世無雙的逼真容貌,即便是太后,也會以為這是親生兒子重生。這是任何人無法阻止的命運。從他掌握這究極天人的技藝後,就不可避免要走向兇險的浪尖,走向漩渦的中心。是讓洪流吞噬他,還是由他掌控這來去的風波,側側不知道未來。
可是,她真心喜歡他此時流露的笑,驅散她心頭的抑鬱。她漸漸相信,是紫顏的話,就能扭轉乾坤。
熙王爺被紫顏滿是笑意的眼神弄得神魂顛倒,這不是一個人的眼神,更近似妖魅。尋常人在如此重壓下,不會笑得這樣邪氣,彷彿這屋子裡操縱生死的人是紫顏,不是他熙王爺。他移開目光,想到前刻尚痴纏於紫顏優雅的姿態,這刻卻如鬼附了身,看久了竟不敢再看,不曉得是何緣故。
“今日就這樣罷!我要在你府中住著,所有人等不許出府,違者格殺勿論!”吩咐完這句,熙王爺滿意地負手走出玉壘堂,往別院挑了一處空房,安心地住下了。
長生稍稍開啟窗,雪地裡一片錦繡顏色,堂外的侍衛遠遠地監視著眾人。
側側一步步捱到紫顏身邊,撫了他的臉道:“你受驚了。”紫顏無邪地笑著,“我沒事。”伸手招呼長生,“你怕不怕?”長生抹了把汗,向紫顏笑道:“有少爺在,我就不怕。”紫顏點頭,目光電轉,射向螢火,“叫你的人備好車,再過幾日,我們要出遠門。”
螢火領命而去。他們在府內仍然行動自由,要瞞過這些侍衛給外面傳個信,對他這位昔日的望帝而言,自是一點不難。
紫顏又對長生道:“你須去蘼香鋪走一遭。”長生想到外邊層層的護衛,不由心悸,紫顏拍拍他的手,道:“不怕,我去跟王爺說,就說是取易容時要用的香好了。”
自從那日求紫顏幫他易容後,長生就患了毛病,對易容格外恐懼。刻意壓下往日的記憶後,就連燃香亦添了畏懼,此時聽紫顏說起易容時要用的香,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顫,很快腦海中負面的情緒如靈蛇游去,強自換上了笑顏。
側側見長生臉色慘白,便道:“不如我偷溜出去。”紫顏搖頭,“長生不懂武功,他們不會提防。你安心收拾東西,要遠行沒行李可不成。”側側心下苦笑,瞧這鐵桶般的守衛架勢,他們四人哪裡逃得出去。可是紫顏笑得從容灑脫,她不由虔誠地信了,就把這願望當作苦中作樂的消遣吧。
紫顏攜了長生,施施然走到熙王爺安頓的天一塢。熙王爺取了書案上堆疊的名人山水細賞,見紫顏進來,嘖嘖讚歎道:“這幅秋鷹遊獵圖我求而不得,原來在你這裡。”紫顏道:“王爺既是知音,便與此畫有緣,紫某當孝敬王爺。”
熙王爺爽快大笑,毫不客氣叫侍衛把畫都拿了去。
“明日易容,紫先生需要什麼只管提。”
長生氣得在一旁發抖,紫顏說送一幅畫,這貪心的王爺卻全拿了,好在大部分珍藏盡數送了艾冰。紫顏並不在意,微笑道:“給王爺施術,自要去求最好的香來。賣香的人就住在巷子口,這孩子跑得熟了,王爺若不放心,找幾個人跟他去就是。”
熙王爺沉臉道:“想出門?”眼神如帶刺的皮鞭,刷刷向長生打來。長生在氣頭上,哪裡怕他,沒好氣地一翻眼睛。熙王爺瞪著紫顏道:“這麼個孩子,我怎會不放心!”喚過一個侍衛,跟了長生走出門去。
紫顏想告辭離去,熙王爺叫住他,伸手來摸他的臉。紫顏渾身一顫,想避開,卻終沒有躲閃,直直地站在原地,等他的手撫上來。
“這是你易容後的臉?”熙王爺觸控到冰涼如玉石的容顏,不禁一驚,自然縮回手去。
紫顏收了笑容,溫和的眸子湧上一股殺氣,像睡在皮囊裡的獸撕開束縛咆哮而出。熙王爺突然害怕與他靠近,不自覺後退一步,再看時,咬人的目光幻化成折翼的蝴蝶,溫馴地停在他肩頭靜靜凝望。紫顏恢復了安靜的模樣。
“這也是易容術?”熙王爺匍一開言,發覺聲音凍得通紅,顫顫地在風裡飄。
“紫某不知王爺在說什麼。”紫顏朝他施了一禮,安然退下。
接下來一連數日,紫顏每日和熙王爺聊天閒談,遊園賞雪。熙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