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薔薇花和桔柚,像是紅蘭花岸接了水天一線,茫茫香氣隨波而來,也風光得緊。馬牙、茅香、甘松、白檀又緩些,最嫻靜似水的是沉香,若說他人都遠行去了,獨她一個倚窗憑欄倦梳妝,任它明月高樓翠袂生寒……”
照浪點頭,“不枉姽嫿辛苦一場。”
長生痴痴望了燻爐輕煙,她像活生生的煙縷,衝破了世俗藩籬,不,根本就不曾有規矩束縛過她,鏡心的六感從開始就直抵本質。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竟是易容師。”長生喃喃地道。
鏡心道:“盲眼人瞎的是眼,不是心。易人容顏,心靈手巧就已足夠。”此話如仙綸玉音,長生不住點頭,心下微嘆,這等蘭心慧質的女子若能睜開雙眼,該是何等澈亮。
她與他不一樣。盲眼於她不是溺水無救,而是自然的生存之境,她如魚得水悠遊暢快。她看不見,卻比任何人明瞭天地萬物的情意。
“讓我看看你。”
鏡心說的看是用雙手撫摩頭面,當她的柔荑觸過長生的臉,他一顆心幾欲跳出腔去。如桃花沾面,纖軟的手指如在他心上舞蹈,長生只感旖旎香旋,差點無法呼吸。
“你閉上眼,再看一遍我的模樣。”鏡心含笑說道。
婦人在旁急急阻止,照浪冷冷擋住,道:“既是你家主子的意願,站一邊去,休得囉嗦。”長生暗暗感激,心如鹿撞地擰了衣角,慢慢移手向上。
閉上雙眼,摸到她香腮如脂,他彷彿從心裡看清她的模樣,柔如水,堅如冰,渺如煙。指下能感受她的絕豔,摩娑時如撫金玉,怕有絲毫的閃失。及收手的那一刻,長生已將雪膚的絲滑觸感印在心底,綢緞般包起一層珍貴的回憶。
“你來,不是為了單單燃這一爐香。”鏡心在他睜眼後笑道。
長生口舌打結,半晌才紅了臉道:“我想代我家少爺與大師比試,雖然我的易容術遠不及你。”
“你是紫顏的弟子。”鏡心沉吟,照浪留意到她的躊躇,抬眼望去,見她悠然一笑,“好,與你較量也是一樣。”
“不,不。我和你比一定輸得難看,只是輸也有益,這才冒昧請大師出手。”長生慌不迭地搖手,“我初學易容,少爺的本事千倍於我,別讓我砸了他的招牌。將來我再求少爺,請他到玉觀樓就是。”
“你是你,他是他。兩個人的易容術無論多麼相似,總有微末不同,你看過森羅、永珍兩人就知端的。”她這一說,似是對長生青眼有加,他心花怒放,恨不得衝回紫府學盡了易容術,與鏡心真正比試一回。
不留任何遺憾。
一時間,他突然察覺了易容術對他的意義。不僅是修補他殘缺面容的工具,而是感受世間悲喜的心眼,體悟宇宙天理的靈性,讓他能和鏡心於同一天地馳騁。
“十日後,我會再來。”長生朝鏡心深深一鞠,比試和輸贏都不重要,唯獨借易容術與她靈犀相通,是他所深深祈盼。
長生走後,照浪拍拍衣襟起身,臨走到門口轉頭笑道:“你能聽聲識容,剛才又摸過他的骨骼,是否洞悉了他的長相?”鏡心緩緩點頭。
照浪朗聲笑著,痛快地走出門去。
長生回府後急尋紫顏,少爺不在府裡,他無聊地看螢火練功,不多時就乏了,自去瀛壺房修習。紫顏從外面回來時,他已給七八個人偶易了容,年歲各不相同。紫顏見他用功,笑道:“去了一趟竟這般刻苦,看來值得。”
“我和鏡心約了十日後比試。”
“看你神色,既有點怯場,又像是迫不及待。”紫顏饒有興味地凝視他的眼,笑道,“在玉觀樓學到什麼不成?”
“那位鏡心大師不是我能贏過的,少爺恐怕也……”長生憧憬地抬起頭,同時不安地忖道,一直以來,少爺是心底唯一的神明,如今橫空冒出個奇女子,他竟動搖了對紫顏不敗的信念?
紫顏笑笑,不以為意地道:“能贏過我不稀奇,我也想見見。你學有所得,說來我聽。”
長生靜下心,撇開世俗功利的比較,細想見到鏡心後的種種,微笑了指了胸口道:“往日少爺說要用心眼去看,我總以為多用功即可。如今見了鏡心,才知道該看的不是形而是質,易容繪飾外貌不假,真正雕琢的實是人心。就像鏡心,她不用憑眼睛看,就能察覺被易容者心中所思,又借易容鏤心敷顏,將精妙難言的神采傳達於世。同一人想換容的心願,不同易容師會呈現天差地別的皮相,我想她手下現出的容顏,一定能直指人心。”
聞一場香,他已猜到鏡心易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