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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成一個人。”千姿玩味地看著紫顏。紫顏不語,熬不住的不是他,他知道千姿終會和盤托出,畢竟,用了那麼大的代價換取這次的易容,必定非同小可。

千姿有點怨恨紫顏的沉著,不驚異、不逢迎,永是清清淡淡、無所思無所慮的神情。他若是一國之主,不會喜歡無法屈服的人。任誰英雄蓋世,都應匍匐在他的身前,恭謹地呈現他要的喜怒。紫顏即使是易容之神,他也要這尊神唯命是從,而不是凌駕於他之上。

遇到紫顏,他常有受挫的感覺,只是如今遠不是發火的時候。千姿扣緊了拳,他要忍。好在這個男人稍稍有囂張的本錢,忍耐並不是太難。

“你來晚了一個月,沒見著父王最後一面。這裡有他歷年來的畫像,本公子也有三分像他,當不難摹擬。至於神態聲音舉止,我和陰陽對他極為熟稔,由我們來教景範即可,不勞先生費心。”

他沒有放棄爭奪王位,從一開始就不曾放棄。十三歲時入驍馬幫是一個起點,他選擇了與眾不同的奪權方式,猶如從懸崖攀登至絕頂,艱險萬分的一條路。當初為什麼沒做個太平太子,一意孤行要從江湖出發?

紫顏瞥了一眼鯊革裡裹好的相思剪,這把曾經的殺人刀,令千姿成了如今的模樣。

“你放心,主顧的心願,就是我的目的。”紫顏絕口不問要易容出三個老國王的緣由,比起將猸貉易容成獍狖,今次猶如描眉染唇般毫無難度,“取我的鏡奩來,就可幹活。”

千姿微微一笑,“前兩回瞧過你易容,本公子已命人依樣打造一套器具,你來看可趁手?今夜你回去晚了,我自會差人知會尊夫人。”說完,不管紫顏是否應從,拉鈴吩咐下人。景範朝紫顏尷尬地道:“公子向來如此,先生別與他計較,紫夫人那裡若有妨礙……”紫顏苦笑,“罷了,公子千姿若不強人所難,倒不像他了。”千姿聞言,回首一笑。

千姿打造的易容工具,如刀、針、剪、鑷、鉗、夾、鋸、銼、鑿、錘,皆是金銀柄、青銅身,雕有鏤空蟠虺紋或獸面紋,有的鑲了瑪瑙,有的嵌了松石,每一件均巧奪天工。敷面塑形的脂粉膏泥,則備了數十種鉛粉,並松香、蜂蠟、蟲膠、棉花等物,各自安放在光玉髓磨製的盤子裡,由柵格分列隔開。紫顏撫著這些陌生又親切的工具,忽地望向千姿。

今趟的易容,本不需這般隆重,他花費精力造了這些,又是為了誰?

三十多幅畫像攤開在數張桌上,紫顏依次看了,再三詢問千姿,繪出了先王肌理紋路分佈的圖樣。而後叫過景範,皴染點描,在他臉上試著吹皺眼皮、微鼓淚囊、綴連細紋,稍有不似處便洗淨重來,在千姿和陰陽的回憶中修補塑形,終修成了最貼近的樣貌。

“就是他了。”千姿吁了口氣,移開視線,不再習慣景範的凝視。

“先王寡言笑,眼神須凝重些方好。”陰陽肅然說道,“雙耳是否能做大些?再加上須鬢斑白,便十足神似。”

紫顏依言新增,景範不住地抬眼,凝神靜氣,讓陰陽鑑定神態是否過關。不多時紫顏完工,千姿遞過一方碧鮫綃,紫顏接過,額頭是細細的汗。

千姿滿意地道:“先生乘勝追擊,再為我們易容如何?”紫顏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紫銅更漏,已過了二更天,半夜裡急急易容了,又要往何處去?他心念電轉,依稀有了眉目。千姿取了一隻通天犀杯,灌注美酒獻於紫顏,“我料你猜到我所圖之事,既是心有靈犀,不如品這一杯。”

鳳燈惺忪,醇酒醉人,紫顏捏住酒杯飲了,道:“在公子眼中,蒼堯值得爭取的重臣原來只有三人。”他是不懼言多的。相反,譬如弈棋,偶爾將這位狂妄公子迫入逼仄一角,看他是翻新花樣,還是棄子認輸,也是件有趣的事。

千姿揭開鯊革,豎起相思剪對了紫顏道:“我最想剪下的,就是你的舌頭。”

紫顏哈哈大笑,丟下杯子,開始為陰陽易容。

三更天時,紫顏提了紅紗燈籠,佩了千姿送的腰牌,在澤毗城的雪地裡慢悠悠地走,相思剪就收在背後的行囊中。千姿欲差車馬送他,紫顏說雪夜好看景,執意要步行迴天淵庭。

千姿便說,如他有機會看到流星飛舞,有些人會在那時做同一個夢。紫顏知道,那是先王乘了祥雲託夢給三位蒼堯的重臣,太子千姿將是他囑託臣子的最後遺命。有善於使用藥物的馴獸師陰陽在,身懷絕技的三人會於凌晨同一時分,完成神諭的奇蹟。白蓮大概沒想到,千姿不稀罕正面的交鋒,他懂得迂迴,在很多年前進入驍馬幫時,就知道這些年曲折的路該如何踏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