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泱沒了笑容,隱忍著把嘴邊的話嚥下。青鸞望著他,忽然斂容,肅穆地道:“虞總管,若我用針刺你的臉,你這張麵皮究竟會不會破?”
虞泱大吃一驚,文繡坊眾女將他團團圍住,各持了繡針冷然相對。他一身功夫,倒也不懼這些女流之輩,只沒想到這麼快要撕破臉皮,當下苦笑一聲,望了懷中的射目繡,道:“在下的麵皮只此一張,絕無花假。大師何出此言?”
青鸞冷笑道:“別說你毫不知情,山莊裡最近諸多怪事,你敢說不知由頭?山主現在何處?”虞泱道:“山主在銷焰樓,今日傅傳紅在那裡為山主作畫。”
“傅傳紅?”青鸞嚇了一跳,想那畫師手無縛雞之力,對虞泱說道,“你若惦著山主對你的一絲好處,就乖乖帶我們去。”虞泱嘆道:“這原是本莊的家事,大師何必趕這趟渾水?”青鸞冷冷地道:“山主請我等赴會,為的就是替他排憂解難。如今他身陷險境,你倒有心情助紂為虐。”虞泱道:“你既然看破,也沒什麼好說,只管動手便是。”
青鸞捏針長笑,指了他道:“你以為我不敢?你們既想致十師於死地,又找人假扮異熹,更擄走湘夫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這時閣外走近一人,穿了翠池獅子錦衣,微黑的臉上嚴謹不見笑意,正是攖寧子的兒子異熹。他見青鸞與虞泱對峙,悄然隱在柱子之後藏了。
拳風腿影。虞泱不再廢話,一出手就是凌厲奪命的功夫,青鸞一時近身不得,指揮眾女將他層層困住,車輪大戰。異熹也不著急,冷靜地守在旁邊觀望,很快,他看到姽嫿一身紅綃飄然走近,手持迷香想助青鸞一臂之力。
異熹偷偷拾了一塊石頭,躡手躡腳地向姽嫿走去。打鬥聲,叫嚷聲,姽嫿完全沒意識到背後的危險,專心致志地燃起了一炷香。異熹鬼魅般靠近,狠狠在她後腦上砸了一記,待姽嫿暈過去後,拿了香拋向虞泱。
“接著!”
虞泱見機甚快,立即屏住呼吸,用掌風將迷香帶來的煙掃向青鸞。青鸞的視線有死角,不曾看清異熹丟的是何物,當即迎風猛吸了一口迷香,軟軟欲倒。餘下眾女有人看到,慌忙飛身來接青鸞。虞泱趁機溜開,拉了異熹道:“走——”
兩人連奔帶跑掠出數丈,虞泱道:“事情敗露,你隨我去見家主,看他如何吩咐。”異熹道:“我瞧她並沒疑心到爹身上。”虞泱道:“遲早的事。十師果然厲害,早知不該讓他們上山,多出一倍人力趕盡殺絕了才好。”
異熹點了點頭,濃黑的眉上彷彿攢了一絲得意,慢慢地如浮雲化開來。
伏波
銷焰樓上,攖寧子正襟危坐,眉宇間愁思不減。傅傳紅見他了無心情,隨手繪了一幅花鳥,瓦盆中花團錦簇,山茶、菊英、蘭草數品爭相鮮妍,又有一隻紅羽鸚鵡,尾如烏鳶,俏立枝頭,撲翅欲飛。
全畫逸氣橫生,傳神備至,攖寧子默默看了,嘆道:“累傅大師久候,區區心境已寧,請放手一繪。”傅傳紅點頭應了,把絹畫放在一邊,請攖寧子在欄杆邊坐了。
他端詳片刻,心眼中充斥攖寧子的神形,依然難以下筆,腦海中頻頻浮現邂逅紫顏與姽嫿的一幕。此時鳴鳥啾啾,忽然欄杆上多了兩三隻灰黑的飛鳥,對了傅傳紅的畫嘰嘰喳喳傾訴。
攖寧子大覺新奇,轉頭凝視良久,讚道:“傅大師落筆瀟灑,竟能以假亂真,佩服,佩服。”傅傳紅不在意地回道:“山主見過太多高妙畫師,以假亂真只是粗淺功夫罷了。”攖寧子一怔,忙道:“是,是,先前幾位畫師也曾招蜂引蝶,只是十年方得重見,令人感嘆。”
傅傳紅若有所思,持筆不語。他思想間,異熹和虞泱飛奔上樓,朝攖寧子行了禮,神情急迫。攖寧子喝道:“出了何事?這樣慌張?”
虞泱向攖寧子拱手,道:“家主,青鸞大師對我等有所誤會,想請家主出面調解。”攖寧子道:“沒用的東西!青鸞大師是我的貴賓,怎能得罪?一定是你們的不是,給我回去好生賠禮!”虞泱一怔,道:“家主,能否容在下慢慢稟告原委……”
傅傳紅抬頭望去,與異熹目光相撞,忽然一震。心下頓如雪鏡,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紛紛破繭而出,照得心頭一片明亮。
與此同時,青蓮院中閉門不出的丹眉大師正與兩個徒弟討論木刻人偶的手法。三人圍坐一圈,把人偶放於膝上。若不是貼近了看,配了華服美飾的人偶與真人無異,只欠了柔軟的質感。當了師父的面,兩個徒弟收攏了心猿意馬,仔細地辨析下刀者筆力的強弱。
“這人偶有刀鑿痕跡,終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