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四萬八千個毛孔沉浸在襲人香氣中。
龍涎香氣味濃醇,蘼香鋪內轉眼芬芳滿室。那林姓男子不領情,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搖頭道:“是三百年的龍涎沒錯,可惜產自蜃島,海水腥氣依舊未褪。”
姽嫿輕笑,知道來人有點斤兩,或來砸場也未可知,當下朝眾人欠了欠身,“稍候片刻,容我入內為客官配一丸好香。”
她進內室良久,再出現時手捧了紅玉盤,呈上一粒暗紅色的合香圓丸。熄了龍涎香,把香丸放在薄銀碟子上,埋入香灰中,須臾有一股奇異的清香如風馳近,將先前龍涎之味悠然掃去。那香氣盤旋身際,活潑地扭動纏繞,撩起春日情思。
眾女齒頰生香,不覺叫好,那人面上依然是莫測高深的笑容,彷彿無所用心的樣子,淡然說道:“這香可是合了春蕪、玉髓、月麟、龍華、紫茸諸香?”姽嫿微微一怔,像聽見奇怪的話語,定睛看了他一眼。若非他始終懨懨無神地坐在椅上,細看去實非凡俗之流。
“你舉止嫻熟,可惜於香道才剛入門。”那人一錘定音,揮了揮手,“你不是老闆,叫真正的姽嫿出來見我。就說,我要買一品特別的香。”
香氣寂寞地流過庭院。
洗去易容,尹心柔疑思滿腹,穿過香綰居的繁蔓藤陰,停在鞦韆架下。姽嫿正靠了架子小憩,腳邊一地落花。尹心柔折了一枝粉色桃花,遞到姽嫿鼻端,清幽到無的淡香驚醒了制香師。姽嫿秀睫閃動,睜目嗔怪道:“說好讓我歇一陣的,怎麼,來了你應付不了的主顧?”
尹心柔無奈,“那人眼界甚高,連龍涎香和師父的鎮店之寶都看不上,我壓不住他。”
姽嫿拿了錦帕替她拭去殘妝,見她眼角怯怯的,不由笑道:“是他看破了你的易容,你心虛了吧?”
“紫先生的易容術,豈有破綻?想是我舉止露了餡。”尹心柔想了想,“那人說要買特別的香。”
姽嫿沉吟,“他什麼樣貌?”
尹心柔大致描述了一番,又道:“這人察人入微,心細如髮,是個難纏的主顧。”
姽嫿從鞦韆架上躍下,“我去瞧瞧他到底是何心思。”
蘼香鋪裡香花如繡,眾女迷亂了眼,又見獵心喜被吐煙的香獸、鏤空的熏籠吸引。一時美人綺羅珠翠,香器金玉生輝,那男子時夢時醒,張眼時看得賞心悅目,唇邊蘊笑,可沒多久又兩眼一閉大夢周公。
采薇搖醒了他,微嗔道:“大人,世上能在這種地方睡著的,只有大人了。”男子睏倦地道:“我看你們言過其實,這間鋪子無非多了幾樣難得的香材,並無出奇。既然沒有值得把玩的寶物,我又豈會不困?”
他說完凝目看去,姽嫿娉婷而來,紅青敷金夾紗衣,髻上簪了金步搖。定睛看去,那一雙瞳清麗不可方物,點得整個人宛如游龍飛鳳,稍不留神就要夭矯飛去。
一見到來人,姽嫿曼聲道:“客官從南方來?”
“煙雨瀟瀟,江海為家。”
“客官是否幼時陰虛體弱,常年咳嗽,有血虛之證?”
“何以見得?”那人半張睡眼。
“客官身上有仙茅丸的氣息,雖年已不惑,至今鬚髮皆黑耳健目明,就是明證。”
那人浮起笑容,又將眼睛眯成了如絲縷香菸的小縫,道:“你怎知我不曾易容?”
眾女聽了二人對答,詫異不已,放下手中珍玩,聚到那男子身邊。他撫了采薇耳畔青絲,笑道:“幾時等你看膩了這張臉,我換張新的可好?”
采薇小聲道:“大人無論是何面目,妾身都是一樣心愛。”
男子不以為然地哈哈大笑,姽嫿瞥了眼爐中的香,冉冉燒去五分之一。她紅袖微招,香如驚弓之鳥倏地逃入她懷中,整間鋪子驟然一空,眾女沒了魂魄般失望地嘆息。
姽嫿回首,靜靜注目那人,道:“客官今早可是食了四樣小點?”
“不錯。若能說出是哪四樣,我會更為驚奇。”
姽嫿蹙眉,眾女見她當真要說,驚奇地望過來。此刻蘼香鋪裡一片清明,萬千漂浮在空中的微細塵埃如精靈起舞,姽嫿嗅著它們紛繁獨特的氣息,數了指頭道:“金粟酥、溫玉卷、棗泥糕、粉香團。”
眾女驚呼,雪梅怔怔地道:“錯了一樣,是粉香餑餑,不過食材是一樣的。”
那人不置可否地一笑,似乎深知她有這手段,“還有呢?”
姽嫿黛眉輕攢,彷彿在搜尋恍如雪花的記憶,它們旋轉落下,片刻消融。那點滴微小的味道,在尋獲後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