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嗯。&rdo;天子道,&ldo;反正是個閒人,釣魚總比飲酒作樂好。&rdo;我看看溪水,那水流清澈,波光中,隱隱可見魚群被誘餌引來,爭先恐後。沒多久,魚兒咬鉤,天子收竿,看了看,卻又將它放回水裡。&ldo;陛下總把魚放走麼?&rdo;我忍不住問。&ldo;嗯。&rdo;天子道。&ldo;為何?&rdo;天子一邊上餌一邊說:&ldo;它們不過以為那餌味道鮮美才走了來,疼過之後,下回也許就乖了。&rdo;說罷,他對我一笑,&ldo;這些都是囿人放養的傻魚,不好吃。&rdo;我聽得這話,覺得有點好笑,但笑不出來。心中想起從前和我一起躲在太后宮中的天子。他孱弱,臉上終日都帶著憂鬱。但是他很善良,會偷偷把吃剩的食物藏起來,帶到庭院的角落裡去喂一窩剛出生的小野貓。這樣的人,或許真不適合這個宮殿。它需要一個強大的主人,性情堅韌,手段冷酷。魏郯是那樣的人嗎?我看向不遠處的那兩名內侍,他們靜靜地立著,像雕像一樣。魏郯從來不跟我說他在外面做了什麼,就算是騏陵之戰,敗退逃亡,他又將我從江東救回來,我看到的也大多是結果。可我在心底相信,從梁玟進攻汝南,到魏傕重病,再到現在,魏郯的手,已經伸到了這朝廷的每一個角落。他做事似乎永遠這樣穩妥,就像那個痞氣的表情一樣,似乎世上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我感到憂心的地方也正是在此。有一個屋簷能夠讓自己在亂世中遮風避雨,安然自得,這確實是每個人都求之不得的。但我並不是一個滿足於眼前的人,總會擔心著那表象背後,屋簷是否足夠結實,甚至想去保護那屋簷,讓它也平平安安……這樣,可是庸人自擾,不自量力?&ldo;怎又不出聲?&rdo;只聽天子道,&ldo;與朕說話,這般無趣?&rdo;我回神,笑了笑,道:&ldo;妾在想從前,太后宮裡的那些小野貓。&rdo;天子愣了一下,稍傾,自嘲般地一笑。&ldo;你還記得?&rdo;他握著魚竿,道,&ldo;傻麼?自己都不知明日是否溫飽,卻還想著喂貓。&rdo;&ldo;怎會傻?&rdo;我失笑。天子不置可否,又將一條釣起的魚從鉤上解下來,道,&ldo;朕那時總想著我是天子就好了,可以不怕父親,不怕卞後。可後來才明白,天子就是怕著過來的。&rdo;我無話可說。自從去年魏傕當面逼宮,我就一直迴避見天子。一來當然是因為尷尬,二來,就算不尷尬,我們又能說什麼呢?我們從前積攢的那點情分,也只夠感嘆回憶罷了,放到朝廷的驚濤駭浪之中,則瞬間就會被衝得無蹤無影。我當然是在逃避,可不逃避又能如何?我幫不了天子,卻一定要跟魏郯站在一起。 這時,一陣清亮的笑聲忽而傳來。轉頭望去,卻是個宮娥護著皇子勵,搖搖晃晃地地朝這邊走來。徐後跟在他的後面。&ldo;父……親……&rdo;幼童看到天子,立刻張開雙手,宮娥緊張地連忙將他扶好。一點笑意從天子的唇邊漾開,他放下魚竿起身,朝小童走過去,一把將他抱起來。&ldo;睡醒了麼?&rdo;天子問他,&ldo;用膳不曾?&rdo;幼童張張嘴,道:&ldo;吃……&rdo;一雙眼睛卻盯著天子的糙笠,似乎十分好奇,伸手去扯。&ldo;不能扯!&rdo;徐後忙捉住幼童的手,笑盈盈地對天子說,&ldo;用過了,一碗粥一碗ròu糜,腹中鼓鼓的。&rdo;天子看著她,神色盡是溫柔。徐後望過來,我向她行禮:&ldo;拜見皇后。&rdo;&ldo;夫人。&rdo;徐後頷首。她的目光仍含著打量,似乎詫異我為何在此。我索性迴避,對天子行禮道:&ldo;姑氏還在苑中,妾請以告退。&rdo;天子看看我,頷首道:&ldo;去吧。&rdo;我應一聲,轉身退去。走了幾步,只聽徐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ldo;……要乖些,莫擾父親釣魚。&rdo;&ldo;魚魚……&rdo;小童的聲音稚嫩,伴著天子的輕笑。 ☆、噩耗(上)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就更到這裡。唉,修改就是不慡啊,不能停在想停的地方。。。轉過一叢花樹,那些聲音被擋了去。沒走幾步,一個身影出現在面前,正是魏婕妤。她望著溪流那邊,片刻,將目光移向我,微微一笑。&ldo;陛下甚愛小皇子。&rdo;她柔聲道,似有些思索,&ldo;姊姊若誕下皇子,不知陛下也會如此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