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的是紫石鎮的“死亡之旅”。
在我們腳下,紫石鎮的街面漸漸失去了顏色。我相信,在它繁盛的年代,這裡是清一色的紫石,整個鎮子好像被託在一個巨大的紫盂上,可現在,那紫色漸漸褪掉了,走下石階,在撲面而來的白光中,我才隱隱發現有那麼幾縷淡淡的血跡——光線的折射使人想起它末路時的美麗,一點點延伸至石階底部。然後,江水在我的視野裡開闊了,腳下,是青白的小圓石,路邊的地方,夾雜著鐵石、鵝卵石、花石、羽石、鼠石、磨石、鍛石、水魚石、炭石、灰岩石……而街兩側的衚衕裡,靜靜地擺著石磨、石牆、石窗、石門、石具、石凳、石槽、石球以及各種石塊。在半坡的一面陡牆上,我和烏龍女停了下來。
“噯,那個黑屋子後面就是花匠的園圃,我等你的那天,看到裡面開滿了黑玫瑰,你不喜歡黑色,我就沒采。”
“你要送我黑的,我非揍你不可。”烏龍女說,微笑著。看來,她的情緒稍好了點。
“再往上就是枯槐和墳地,還有深坑,我們回去吧……”
可是,我看到刻在牆上的一大塊文字。
“噢,這是一種古老的文字吧。”烏龍女靠近牆壁說。
我仔細瞅了一會,腦海中忽然飛出一個答案。“是甲骨文。”我說。
“甲骨文?怎麼會刻在這裡呢?三更,你看,最上面的幾行,都快掉光了,下面的,啊,下面的也快掉了……”
“刻在石裡的,居然也會掉……”烏龍走過去,在剝落的文字上撫摸著。
“不是掉光的,”我也撫摸著,“這凹進去的部分,一直在生長,慢慢的,也就將刻出的字溝填平了。”
“啊,原來是這樣。”
我突然想到,原來,這紫石鎮的石頭,一直是有生命的。而紫石鎮的名字,的確是與石頭有關聯的,雖說它們的顏色消失了,可它們的生命,仍然頑強地支撐著,邁向“死亡之旅”的,應該是那些人類留下的文字吧……
啊,甲骨文,已是一種死去的文字,比這更殘酷的荒涼,就在前面。
“三更,我們回去吧。”烏龍女倚在我的懷裡,望著西天垂落的夕陽。我感到我們的身體,正被晚霞一點點地燒紅。枯槐最終停止了生長,埋葬屍骨的土坑,慢慢的也將被風雨填平,腐爛和重生是必然的,等紫石鎮重新煥發青春的時候,我和我的烏龍女,將再一次飛臨雷峰塔,孕育我們的小生命。
黃昏降臨了,江水在嗚咽,紫石鎮重新落入黑夜的嗜咬中。“好了!”我喊了一聲,身子一團,突然騰空而起,化為一條青影飛過紫石鎮上空。緊跟著,白蛇也飛了起來,我聽到她嘶叫一聲,陡然間,江水翻滾起來,我在風化街上空徘徊了兩圈,尋著被烏龍女撕開的巨大旋渦,一聳身,驀地不見了。
旋渦合上了。江面上,平靜如初。
(某天,實驗室。被實驗人:肉蝦編號x003649女29歲體重53kgb型血無病史記憶提取實驗。
封組長坐在玻璃臺前,吸著煙,神情專注。章魚示意渾天儀可以進行藥劑推注了,四個白衣人有條不紊地擺弄著手術器具,“肉蝦”平靜地躺著,看來,她並不清楚將要發生什麼。我和組長只有兩三米的距離,程式已開啟,我按下初始化視窗的“確定”鍵,程式將進入自動設定,載入次級視窗裡的各類選項。封喉走到我面前,指了指“自定義”一欄,我看到,組長所圈定的,一是“隱私記憶”,一是“性心理記憶”。
所以說,渾天儀對組長的評論還是有道理的。
渾天儀說,封喉有一個女兒,15歲了,這15年來,他把女兒圈在一個70平米的房間裡,除了到超市買些食物,女兒從沒有離開那個房間,她的教育以及娛樂都是透過網路或電視達到的。對此,封喉卻認為很正常,在他看來,外面的世界太髒太亂,誘惑也多,假如能習慣這種“純粹式”的生活,即使有嚴重的“自閉症”傾向,這也比自甘墮落強。同時,這種“一點式”的生活模式減少了他的顧慮,女兒養成的作息規律完全與他的工作相吻合,他一點都不擔心有一天女兒會不在家裡,因為他明白,某種規律一旦形成,一個15歲的孩子,想要擺脫它,根本是不可能的。
“這個自私的傢伙!”渾天儀常這麼罵他。
據我的觀察,封喉對“窺視”有著某種天生的興趣(誰知道他有沒有在女兒身上試過)。與傳統的“窺視者”相比,組長窺視的是人類意識中最隱秘的部分。他自認為已經完全掌握了男性的隱秘意識(當然,他的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