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單位還好吧?江一說:還好。照二說:幹些什麼呢?江一說:看書?照二不知道看書是一項工作,以為江一的工作很輕鬆,閒得慌,看點書解個悶。他說:那敢情好。你就好好調養身體吧。
下了班,江一去找小楊。小楊在一個碼頭搞業務,查貨。他那單位好,第一天去就分了三袋米,一罐油和一箱飲料。江一羨慕得眼裡直冒火,他說:他媽的,原來不同的部門差別這麼大。可他除了眼裡冒火,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小楊住在四棟,江一住在六棟。江一每天下了班,路過小楊的宿舍,總是走到視窗瞅一瞅,看小楊在不在,小楊要是在,他就進去聊幾句,然後大家一起去外面吃飯。兩個人吃飯吃得好一點,還可以省一點。小楊要是不在,他就回去睡大覺。睡到八九點鐘,實在餓得不行了,就走到大院外面隨便找點東西吃。
江一走到小楊門口,聞到了一陣濃濃的米飯香,他覺得嘴裡溼潤了,心想這就是饞涎欲滴吧。江一在門上拍了幾掌,那是一種很渾厚的聲音,傳不遠,但是很實在。門開了,站在江一面前的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女人,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口。江一扭頭看了一下,說:我沒找錯地方吧?女人說:你是找小楊嗎?他在裡面。
小楊在廚房做菜。米飯壓在高壓鍋裡,香味從高壓鍋的氣孔裡跑了出來,刺激江一的鼻孔,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江一那天第一次見到了高壓鍋。有關高壓鍋的記憶來源於大學時的一個講座,出自一個精英的口中。那精英說:他的宿舍常有女人去,鄰居好奇,總想探個究竟,就去敲他的門,問他借高壓鍋。精英說:我沒有高壓鍋。下次鄰居又來敲門,還是要借高壓鍋。
小楊叫江一留下來吃飯,江一婉拒了。人家是兩個人的世界,他夾在中間算怎麼回事。江一隻好自己去外面吃飯,心裡有些憤憤不平。他媽的,小楊長得尖嘴猴腮的,學歷又低,卻分了個好單位,還有了個漂亮的女朋友,才幾天功夫,就把廚房武裝起來了,還自己開伙。這是什麼世道?江一憤憤不平地找了家大排檔,要了個豬肉炒河粉,就著免費茶水吃了起來。幾筷子把炒粉吃完了,感覺好像不太飽,又捨不得花錢再買一個來吃。他坐在那兒喝茶,把一壺茶喝了個精光。可惜炒粉不像壓縮餅乾,見了水就脹。江一挺起半飽的肚子,慢慢走回宿舍,他倒在床上,拿起一本書胡亂翻著。一會兒小楊進來了,對著江一笑笑,叫江一過去喝酒。江一說:不喝了,借酒澆愁愁更愁。小楊說:有什麼好愁的,來吧,阿歡走了。阿歡就是小楊的女朋友,這裡的女人喜歡在名字裡加個歡字,譬如燕歡,潔歡,江一不知小楊的女友叫什麼歡,也懶得問。
小楊在廳裡擺了張餐桌,桌上擺了四個菜和三支啤酒。有兩個菜好像沒動過,不知道是不是小楊特意留下的。江一面南而坐,小楊面北而坐。小楊說:剩酒剩菜,希望別介意。他還以為江一沒吃飯呢。江一說:你別對我客套,我剛才在外面吃了個炒粉,墊了一半肚,正好餓了。江一拿起筷子夾了塊燒肉,嚼了幾口,連說好吃。兩人碰了杯,喝了輪酒。江一說:阿歡怎麼這麼快就走了?那時已經十點了,這個時間你說早就早,說不早也不早。小楊說:她住在河南,坐車得一個小時,太晚了回去不安全。江一說:你怎麼不送她?小楊說:送她上了車。小楊還說:對女人不能太寵,寵壞了就不可收拾。江一拼命吃菜,吃得滿頭大汗。心裡卻對小楊的話很不以為然。他媽的,你有個女人給你折騰,卻不知道珍惜。你還有個好單位,大概也不知道珍惜。
兩人把三支啤酒喝完了,江一把菜吃了個精光。還吃了兩碗米飯。他看著三支空酒瓶,想不明白今天是什麼日子,小楊幹嗎要喝酒呢。三支啤酒也不便宜呀。小楊的單位福利一定很好。這小子發了東西也不分一點給兄弟。讓我也嚐個鮮嘛。江一說:小子,剛才沒跟阿歡喝酒吧?小楊說:跟她喝有什麼鳥癮?江一說:怎麼想起喝酒了?咱們不富裕呀。小楊說:想喝就喝,不就是幾個錢嗎?錢算個鳥?錢能買什麼?江一心想錢不是個鳥,可沒錢還真不行,他什麼都不怕,就怕沒錢。江一拍了拍小楊的肩,說:兄弟,你心裡有事吧?小楊說:有什麼事?不就是去從化嗎?有什麼所謂?原來單位把他再分配到從化了,那地方有點偏,離廣州大概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其實從化也沒什麼不好,錢不會少,工作也不會累,就是大家有個看法,認為從化是西伯利亞,誰去就是發配誰。他這是借酒澆愁呀。
江一也有些傷感。他到廣州就認識了這麼個朋友,大家意氣相投,沒想到轉眼就要分開了。借他的一百塊錢還沒還呢。以後找誰陪自己吃飯呢。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