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然看到馬獨用,著實嚇了一跳。這人不是在海南島嗎?他擦了擦眼睛,再看馬獨用一眼。馬獨用說:沒錯,是我,我把那鳥職辭了。馬然說:早就知道有這一天,什麼時候回的。馬獨用說:今兒早上,我睡了一覺,起床就往你這兒趕,我這算是向你彙報了啊。馬然說:坐下喝杯水吧。
馬獨用把木沙發上的幾張字畫撥拉到一邊,把屁股擱在擠出的空地上。他真有點累了,胸口有點悶。
馬然拿出茶葉,抓了一把放在茶壺裡,再拎起熱水瓶往裡沖水。他的辦公室真大,馬獨用一直把這裡叫作坊,馬然每天都在這裡製造那種叫字畫的東西。真他媽的怪,馬然的字居然在石家莊有些市場,想找他要字的人還真多。搞得這小子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人物。人家讓他做個領導,他也不謙虛一把。
馬然把茶倒在一個青瓷杯子裡,遞給馬獨用。等馬獨用喝了一口,他說:外面的世界很無奈?馬獨用說:那倒不是,其實海南也不錯的,山青水秀,四季如春,就是太熱,我老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現在回到莊上了,這種感覺還在糾纏我呢。馬然說:是嗎?那你可得注意休息啊。馬獨用說:知道,嫂子和馬季都好吧?馬然說:好。明天是週末,回家吃餐飯吧?馬獨用說:不哪,我跟繆哲、範偉、邱小剛約好去喝酒。馬然說:那就改天吧。馬獨用說:哥,求你個事兒。馬然看著馬獨用,說:啥事兒?馬獨用說:有個北大的校友,他姐吧,沒有工作,你能不能在文聯給她安排一下?馬然說:哪兒畢業的?馬獨用說:你管她哪兒畢業的,哪兒畢業的都不能寫字畫畫。馬然說:會什麼?馬獨用說:不會可以學嘛,人家年青,聰明,一學就會。馬然說:敢情你對她什麼都不知道呀,不行,不行,我這兒又不是職業培訓所。馬獨用說:你別說不行,這事兒還非得你安排。馬然說: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馬獨用說:對,就是強你所難,誰叫你是我哥呢。馬然說:行,行,你讓她,你那個大學同學的姐,先來見個面,行嗎?馬獨用說:這有什麼不行的?不知道馬領導啥時候有空?馬然說:來前給我個電話。
答應韓英的事有了著落,馬獨用心情很好,他一口把茶杯裡的茶喝了,拍了拍屁股,跟馬然說了聲再見,離開了文聯。馬獨用在馬路邊漫不經心地走著,想起範偉、繆哲和邱小剛,決定明天去雜文報找他們。這會兒還是聽韓英的話,回家休息吧。走了一段,搭了三站公共汽車,又走了一段,他覺得這比一路坐公共汽車好一些,也比一路走路好一些。馬路上人不多,像他這樣遊手好閒的人更少,馬獨用這時就想,其實這樣活著也不錯,可惜的是手裡沒錢,要不也不去雜文報看那三個鳥人的臉色了。如果不讓馬然安排工作,他還真得找那三個鳥人幫忙。
馬獨用站在街邊給雜文報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個女人。馬獨用說:找繆哲。女人說:繆哲不在。馬獨用說:那就叫範偉,或者邱小剛。一會兒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說:喂,哪位?馬獨用一聽就知道是範偉。他說:我是馬獨用,我回來了。範偉說:你回來了?這是嗎意思?告訴我你在哪兒?馬獨用說:我在石家莊。範偉說:再說一遍,你在哪兒?馬獨用說:不說了,就說一遍。範偉笑了笑,說:別逗了,我還在海口呢。馬獨用說:我才不跟你丫逗呢,我明天過來找你。說完把電話掛了,扭頭就走,守攤的大爺說:喂喂,給錢哪。馬獨用在口袋裡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張一角的毛票。他說:不好意思,大爺,剛才坐車把錢坐沒了,明天給你吧?大爺知道今天給不了,只能明天了,有些不高興。馬獨用說:嗨,這街坊鄰里的,我還能少你五毛錢?大爺說:你不會賴帳吧?你們這棟樓裡可不少人賴帳。那個叫什麼毛雪峰的,每次打完電話都說明天給錢,明天他就不認帳了。馬獨用說:你說毛雪峰呀,他就這毛病,愛貪點小便宜,我跟他不同,我絕對不會為了四毛錢跟大爺您結冤,我向你保證,向毛主席保證,向大爺說:行了,你走吧。馬獨用說:除非我真的忘了。大爺說:這,這都是什麼事兒呀?
馬獨用哼著歌,鑽進了樓梯口,爬了七級,赫然發現韓英站在拐彎的地方,正向著他笑呢。馬獨用說:阿英,你怎麼來了?韓英說:不放心你呀,過來看看,你真不乖。馬獨用嘿嘿笑了,說:不知道你要來,知道我就不出去了。韓英說:明天週末,我送小枚去我媽家,順道過來看看你。馬獨用說:你媽住在附近呀?韓英說:是,在健康路。馬獨用說:那咱們算鄰居了,你以後可得經常來串門兒啊。韓英說:我能經常來嗎?你不怕人家說閒話?馬獨用說:我怕啥?我啥都不怕。韓英說:你不怕我怕,樓下那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