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再說我就把你扔出去。馬獨用說:那可不行,我還燒著呢。阿英說:那是,要不怎麼講胡話呢。馬獨用說:我餓了,想吃東西,有東西吃嗎?阿英說:有,我讓餐車給你熬了粥。
阿英用手抬起馬獨用的頭,輕輕挪開身子,站起來,然後在馬獨用頭下塞了個枕頭。她說:好好躺著,我給你拿粥去。阿英一出去,撞上了列車長。列車長說:阿英,19號病好了嗎?阿英說:燒退了,還有些頭暈。馬獨用笑了起來,他成了19號了。他想起自己的學號也是19,真他媽的邪門兒。
阿英把粥拿了過來,裝在一個不鏽鋼飯盒裡。馬獨用知道那是阿英的飯盒,心裡有些感動,阿英沒把他當外人。他本來可以自己吃,可他想讓阿英侍候,就把嘴張得大大的。阿英說:要我喂呀?馬獨用說:可不是?
用勺子舀起粥,放在嘴前吹一吹,再把勺子送到他的兩片嘴唇間,讓粥順著食道滑進胃裡,然後不斷重複。馬獨用嚼都沒嚼就把粥吞了進去,眼睛一直看著阿英那張光滑圓潤的臉。阿英給他看得不好意思,說:看什麼?我臉上有金子?馬獨用說:可不是?比金子還珍貴。阿英說:再看就不餵你了。馬獨用說:那可不行,咱這是精神食糧物質食糧一樣也不能缺。阿英說:喜歡姐侍候你嗎?馬獨用嗯了一聲,然後大聲說:你說啥?你讓我叫你姐呀?阿英臉上飛起一片紅暈,說:是,不樂意?馬獨用說:樂意,姐。阿英紅著臉應了一聲。馬獨用說:姐、姐、姐、姐。阿英說:輕點,讓別人聽見多不好意思。馬獨用說: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叫你姐,又不是叫你老婆?阿英說:越說越離譜。
一盒粥吃了一個多小時,邊吃邊聊。阿英問馬獨用是不是出差,馬獨用就把海南之行簡要講了一遍。馬獨用問起阿英怎麼做起了火車乘務員,他覺得她應該是飛機乘務員,也就是空姐。像她這個氣質和長相就該做空姐。阿英說:她也是今年才做乘務員,以前在工廠,工廠停產了才換了這麼個工作。馬獨用說:姐,做乘務員太辛苦,回去後換個工作。阿英說:你幫我換?馬獨用說:行,我幫你。馬獨用倒不是信口開河,他哥在省文聯做副主席,他一個同學的老爸在市府做個不大不小的官。他相信要幫阿英找個工作應該不太難。可阿英以為他在開玩笑,根本沒當真。
天終於亮了,火車開始減速。馬獨用嘆了口氣,說:昨天希望一眨眼火車就到站,現在倒希望它一直開下去,別停。阿英知道他想說什麼,就說:你還是省點力氣等會兒自己回家吧。馬獨用說:那可不行,我站都站不起來,你得找人送我回去,你一路陪著。阿英說:這我可做不了主,得領導說了算。馬獨用說:領導還不是聽你的,就看你怎麼說,你就陪我回趟家吧,認個路。阿英說:你站起來讓我看看。馬獨用掙扎著站起來,剛站直,就往阿英身上倒。阿英一把抱住他,說:你存心的吧?馬獨用說:天地良心,我是真的站不起來了。阿英扶著馬獨用坐下,說:行,我去找領導做工作。
阿英出去了。過了大半個小時,她走了進來,笑眯眯的。馬獨用知道她做通了領導的工作,心裡高興。看來自己對這個女人還是有些吸引力的,她不是把自己當成小弟弟來疼吧?阿英說:還有五分鐘就到站了,等到了站,你在車上等著,我下去幫你找車。馬獨用說:找車?不是車站派車嗎?阿英說:你又不是危重病人,誰給你派車?我有個朋友就在車站裡跑運輸,我讓他來接你。馬獨用一看添這麼大個麻煩,心裡有些不忍,可不這樣,這個女人就可能在生活裡消失,他得把她留住,留在生活裡,就算不能每天面對,偶爾見見她也好。為什麼會對這個女人一見鍾情,他有些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想。他覺得自己特別喜歡人家,人家也很關心他,這就夠了。其他的,見鬼去吧。
車停穩了,阿英摸了摸馬獨用的額頭,說:我去找車了,你躺著別動。馬獨用說:火車不會開走吧?阿英笑了,說:要停半個小時呢,我十分鐘就回來。
馬獨用就老老實實地躺著。好像眨眼功夫,阿英回來了,嬌喘著,香汗淋漓。馬獨用真有些心疼了,說:姐,累著你了,你歇會兒吧。阿英說:不累,我扶你下去。
站臺上停了輛柳州五菱,一個男人站在車門邊,看見阿英和馬獨用就把車門開啟。馬獨用差不多是他和阿英塞進去的。那傢伙可真是粗手重腳,害得馬獨用胳膊疼了老半天。還是阿英憐香惜玉,不停地說小心點,還拿手護著他的頭。馬獨用覺得自己枉活了二十三年,從來沒有讓人這樣照顧過,也沒有這樣照顧過人。把馬獨用安頓好,阿英說:周師傅,他還有個行李,你幫忙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