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員,其中一個手臂上掛著列車長的牌子。這兩個女人就沒有阿英漂亮,可她們顯然比阿英官大。馬獨用坐下後,也沒人給他送杯水,更別說送點心了。
枯坐了一會兒,列車長開始講話了,她說:開會的坐過來,坐過來。等大家坐到一起了,她開始訓話。她說:各位同志,非常感謝你們能參加這個會議,我是本次列車的列車長,從現在起,我將與你們一起度過三十八個小時的快樂旅程。找你們來主要是為了配合我們鐵路局開展的群防群治工作,大家知道,鐵路治安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社會問題,光靠我們列車上的乘警和乘務員的力量是不夠的,所以要發動群眾,群策群力。現在請我們乘警介紹大家的職責。馬獨用盯著她的嘴看,發現她的牙齒很美,又白又整齊。阿英的上牙很漂亮,下牙就差一些,這大概就叫做白玉微瑕吧。
像個土匪的光頭乘警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講了一大堆廢話。馬獨用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只顧著看那兩個乘務員的臉。光頭講完了,列車長說,現在大家可以回到自己的車廂了。
馬獨用站起來就走,他突然對自己離開那個孤島有不同的看法。咱國家就這水平,到哪兒都是一個樣。連坐個火車都要給人拉去開個會,回到石家莊也好不到哪兒去。在這個問題上賈四等比他明白,賈四等就沒有指望成都的領導比海口的好,他就指望吃口好肉。
回到車廂,發現座位周圍擠滿了人。他對面的座位上坐著一個青年男人,那個中年婦女站在他面前哭哭啼啼。那個男人戴了副黑框眼鏡,一臉絡腮鬍子。馬獨用一看就知道是在爭座位,肯定是中年婦女上廁所把座位給丟了。出門在外,沒有男人照應,女人容易吃虧呀。阿英站在走廊上,大概在做調解工作。馬獨用擠了進去,發現自己的座位上也有人,是個女的,她看到馬獨用回來了,趕緊站了起來。馬獨用說:坐,儘管坐。那女人一聽,都不敢站那兒了,往外擠。馬獨用盯著女人的背影說:我又不是老虎,怕我呀?
中年婦女開始擠鼻涕,她拉了拉眼鏡的胳膊,哭著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有本事去擠男人呀,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算什麼能耐?
阿英說:同志,你買的是站票,請你把座位讓出來。
馬獨用對阿英笑了笑,說:請客吃飯呀?你那麼溫柔幹嗎?敢情就對我兇巴巴?阿英說:你來得正好,趕緊幫我處理一下。現在的人呀,都不講理了。馬獨用說:你們賣票沒個譜,要人家怎麼講理?看看這節車廂有多少人?你們不賣站票不就沒人爭位子了?阿英說:讓你幹嗎呢?
馬獨用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站直身子,嗓子眼裡哼了一聲,盯著眼鏡說:哥們兒,你屁股擱錯地兒了。那人把頭仰起來,眼球在黑框邊上盯著馬獨用看。馬獨用感覺他的眼神有些陰毒,不敢對視,目光往下走,看出他的塊頭也不小,關鍵是他的衣服,有些油光水滑的感覺,那可是流浪的證據。馬獨用在學校裡練過拳,倒不怕自己不夠他打,就怕自己不夠他纏。兩人對峙了大概一分鐘,馬獨用感覺周圍的氣氛有些緊張,阿英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著。馬獨用想起自己還是個治安聯防隊員,可不能做軟柿子,讓人家捏著,讓阿英看不起。他說:哥們兒,耳朵沒聾吧?把袖箍兒拿在手上,像東北人唱二人傳一樣搖出一串花兒。不知那哥們兒是給馬獨用的氣勢嚇著了,還是給袖箍兒嚇著了,老大不情願地站了起來。馬獨用說:這就對了,不能隨便坐人家的位子嘛,兄弟你先在外面站著,待會兒站累了,咱們換換。阿英以為馬獨用在調侃人家,抿著嘴笑。
大家散了,阿英也回到自己的小空間裡。眼鏡站在走廊上,背靠著座椅靠背,不時盯著馬獨用看一眼。中年婦女給他的眼神嚇著了,偷偷對馬獨用說:兄弟,你得留點神哪。馬獨用說:那是,我睡著了都睜著一隻眼。
吃晚飯前,馬獨用去廁所裡屙了泡尿。從廁所出來,特意瞅了乘務員室一眼,發現阿英背靠著車廂,眼角掛著淚花。馬獨用嚇了一跳,這女人怎麼獨自垂淚呢?難道還有什麼傷心事不成?馬獨用走過去,背靠著門框,說:怎麼啦?給人欺負了?告訴我是誰,我去跟他拼命。阿英趕緊把臉上的淚擦了,說:沒事,眼睛裡進了沙子。馬獨用說:沙塵是夠大的,你把窗子關小點。阿英說:謝謝。馬獨用說:你說請我吃飯,是不是真的?阿英說:當然是真的。馬獨用說:我餓了。阿英說:行,等會兒我給你拿份工作餐。馬獨用說:工作餐?我還以為請我吃大餐呢。阿英說:要吃大餐,等回到石家莊吧。馬獨用說:那可說定了,對了,我去哪兒找你?阿英說:我給你留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