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該談到羅老闆的風,這個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風。換言之,羅老闆當時發了情。古書上解釋說,詩曰,馬牛其風。也就是說,牛和馬各發各的情。現在的語言學家卻解釋道,一颳風牛和馬就各跑各的了。但是我就不知馬牛其風怎麼解釋。假如解釋成牛和馬各自都會呼風喚雨,那麼作為一個人類,我感到很慚愧,因為我們不會呼風喚雨。羅老闆在風頭上,想的全是拿根繩子套在無雙的脖子上,把她拖回家去,然後就開始剝她的衣服。這時候無雙準會破口大罵,或者是哭哭啼啼。一般來說羅老闆不敢幹這種事,除非是在想像裡。而且想像這種事時,都是在深夜,老婆睡了以後。這是因為這種事太刺激,一想就臉色煞白,乾嚥吐沫,別人問起來不好解釋。但是一件事想多了,最後總會幹出來——當然,幹出來時,多少走點樣。風頭一起,就會從純粹的意淫轉入行動,但是大多數人還不至於強姦婦女,而是尋找另外的發洩方式。我最後終於得到了到美國接儀器的美差,到了紐約四十二街,看見X級的電影院前淨是四五十歲的男同胞,一個個鬼頭鬼腦,首鼠兩端,瞅見沒人就滋溜一下溜進去。等到出來時,個個好像暈了船,臉色慘白。因為裡面是彩色寬銀幕,晃得又太厲害了一點。
有關風頭上的事我知道很多,正如大家都知道的,人和動物在這方面區別很大。動物恬不知恥,而人總是鬼鬼祟祟羞羞答答的。過去我們說,動物和人的區別是動物不能懂得毛澤東思想,而人經過學習,能夠懂,但是這話現在沒人提了。現在我所記得人和動物的區別就是插隊時看到的——那是在春天裡,公馬和母馬跑到村裡來。那公馬直撅撅、紅彤彤的,母馬則溼得一蹋糊塗,就這樣毫不避人地搞了起來。而我們的女同學見了,大叫一聲“啊呀”,就岔開五指,把手掩在大睜的眼睛上了。
我們說過,無雙作小姑娘時很惡,像這樣的惡丫頭肯定有一幫小嘍羅。現在雖然被綁到了柱子上,但還是有人給她通風報信。所以她知道羅老闆在坊裡串門子的事。串的次數多了,別人也知道他的意圖了。也有人用隱晦的口吻來勸他:無雙這丫頭,恐怕不會聽話吧。羅老闆就鬼鬼祟祟地說:不聽話可以調教哇。他說調教兩字的口吻,實在曖昧,帶有淫穢的意思。又有人說,就怕她的親戚找來。羅老闆就輕笑一下說:都滅族了,哪兒來的親戚。他根本就忘了還有個王仙客,別人提醒,他也聽不懂——色令智昏嘛。
後來羅老闆就常到空場上來,也不再提要買無雙的事,只是圍著她打轉。有時候看看無雙被捆在一起的小腳,看看腳腕上繩子的勒痕;有時轉到無雙的背後,看看被捆在一處的小手;然後和無雙搭起訕來:你在這裡怎麼樣?有沒有feellonely?因為有官媒在一邊監視,無雙不敢不答羅老闆的話。但是她常常說著說著就嘔起來了。而且不是像得了胃炎之類的毛病那種嘔法,這種病人嘔起來又噁心,又打嗝,折騰半天才吐出來,吐完後涕淚漣漣。無雙就像得了腦瘤,或者脊椎病一類的神經系統病一樣,一張嘴就噴出來,而且能標出很遠;因此也就很難防了。我們的護士接近這類病人時,手裡老是拿著個病歷夾子,準備在緊急時抵擋一下。羅老闆沒有這種知識,所以常被噴個正著。出了這種事,官媒就趕來打她嘴巴,一邊打一邊納悶道:小婊子,我真不知你是不是故意的!而無雙則一邊捱打一邊解釋說:大娘,我真不是故意的!忍不住了嘛。無雙噴了羅老闆一身,羅老闆就回家去了。官媒就去拿個梯子,上去把無雙的腳解開放下來,然後押著她到井邊去洗涮。這時候邊上沒有人,官媒說話的口氣也緩和多了:小丫頭,你可別打逃跑的主意呀。告訴你,逃跑了逮回來準是割腳筋,挖眼睛!無雙回答道:大娘,您放心。我絕不跑。舉目無親,往哪兒跑?我又不知道表哥住哪兒,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等他上這兒來找我。我在柱子上坐得高,看得遠,他一來我就看見了。就因為無雙嘔吐,她和官媒有了交流,後來感情還滿不壞的啦。
後來王仙客想找到這個官媒,出動了黑社會的關係,終於打聽到她兩年前請了長假,到山東去找王仙客了。王仙客覺得這老婆子笨得很,現在路上不太平,她又不知王仙客的確切地址,怎麼可能找到呢。還不如在長安城裡等他來。不管怎麼說,現在這個官媒是找不到了。據說她看守了無雙三個多月,後來對無雙是不錯的。晚上她就睡在臨時搭成的草棚子裡,無雙睡在門外的囚籠裡。她還自己出錢買了草,給籠子搭了個草頂。早上天剛亮坊門沒開時,她就開啟籠門把無雙放出來,讓她在空場上跑步,作體操,她自己則回去睡懶覺。等到該開坊門時,才拿著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