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破門而入卻從不經意間開啟的窗扉爬了進來,雖然那爬窗的姿勢實在不雅。
原本堅固的城牆被撼動,冰冷的心開始有了溫度。
清晨的陽光斜照著江無夜的側面,讓他的全身罩著一圈光芒。
極其緩慢地,極其緩慢地,他睜開了眼。
“主子,您醒了。”韓駿遞過來一杯清茶。
江無夜沒有接過,他偏頭,初醒的嗓音透著魔魅的慵懶,“韓駿,我睡了幾日?”
“這已經是第四日。”韓駿的聲音沙啞。
死亡,那是一個人吞掉他自己的影子。
這四日,韓駿每時每刻都過得戰慄,生怕江無夜這一睡便永不再醒。
幸好……
“主子——”韓駿道,“柳芊芊負了您,我可以殺她嗎?”
他不再喚她柳姑娘,而直道柳芊芊。
柳姑娘的稱謂表示尊重。
她,不值得他尊重。
問過御醫,他才知曉柳芊芊已懷有身孕之事。
懷有身孕不奇怪,他以為那是江無夜的孩子。
可他又覺得不對勁,直到御醫說孩子已經有三個多月之時,他整整五個時辰沒有動哪怕一下。
這四日,他想了無數個殺死柳芊芊的方法。
可是,他不能。
他知道沒有江無夜的應允,他不能。
再恨,也不能。
窗外鳥兒鳴唱之聲極為動聽悅耳。
江無夜機械似地看著床梁,冷汗順著他的眉梢滑入鬢髮,徐徐道,“我是不是成了天下最可笑之人?”
“當然不是!”韓駿回答得極肯定也極迅速。
江無夜淒涼地微笑了下。
他這微笑抽痛了韓駿的神經。
“她醒了嗎?”江無夜披衣下床,眉宇間的隱約孤傲之氣更濃。
惠蘭靜靜地幫江無夜著衣。
“還未。”韓駿如實道。
衣著整齊,江無夜轉向惠蘭,神色淡然地道,“把早膳移到這兒來吧。”
宮女們一進一出。
桌上很快擺滿菜餚。
江無夜長長的手指夾了一塊糕點送入口中,他習慣慢條斯理地咀嚼食物。
韓駿站立在一旁,看著。
很多年,他一直都看著這樣一幅風景卻從來沒有感到一絲厭倦。
風景沒變。
依然如風,如畫。
只是,眼前的江無夜不對勁。
雖然,韓駿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
但,他就是知道,江無夜不太對勁。
明明江無夜的外表一如往常卻使他更加不安。
他只能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江無夜,試圖找出些許端倪來。
一陣沉寂後,江無夜拿筷子的手霎時僵住,他抬起眸來,突然說出完全不相干的話語,聲音帶著疏離,“柳芊芊將會是我的王后,也會是你未來的女主人。”
韓駿身子一震,他困惑地蹙眉,呆呆地看著江無夜。
那雙湛黑的眸挾帶著足以刺穿人心的銳利與果決深深凝視著韓駿施以無形的壓力,“以後,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她會是你的女主人,聽清楚了嗎?”
總是這樣。
想說的話,總是要淹沒在胸腔。
韓駿默然點頭,“是。”
他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江無夜是在間接地告訴他——
他不僅不能殺柳芊芊,而且還必須如保護他一般保護她。
隨後,沉默一直延續。
沉默是他們之間說得最多的話語。
有異聲,是狐啼。
韓駿看向立在數尺外卻遲遲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小銀狐。
直到江無夜低聲說了句,“進來。”
小銀狐這才竄到江無夜身邊。
江無夜將桌上的膳食分了些給它。
小銀狐不確定地瞄了眼前面無表情的人好幾眼,見江無夜眉也不曾抬一下,不像有什麼陰謀,它才安心吃了一口又一口。
“她醒了,對吧?”江無夜問小銀狐,他的目光轉為犀銳。
小銀狐滿嘴食渣,吃得不亦樂乎,聽到江無夜說話,這才抬頭,叫了兩聲。
江無夜將筷子放下,輕輕地取過小銀狐頸上的夜玉佩,細細撫觸,他說,“你說如果我殺了你,她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