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我的槍法越來越被賞識了!”
“蒼龍,我接到了第一個任務!”
“蒼龍……我……殺了人,不過不要緊,”他抬起頭來微笑,“死的那個是壞人,老百姓都拍手叫好。可是……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會想起他臨死時的樣子?那雙凸出來的眼睛,慘白的臉龐和那一地的紅色……”
“你如果想收手,我可以破例收回那把槍。”蒼龍看著少年低垂的臉龐突然覺得有點不忍心,和他打交道的多數是血液溫度很低的人,極少少年這個型別。
“不!”少年搖了搖頭,“我一定要實現我的理想,然後,終有一天,我要讓大家都有好日子過,黑皮、阿毛、丫丫、張大嬸、張大叔……我要讓他們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的衣服,每天都有好東西吃,再也不用挨餓受凍,再也不用因為搶富人家的狗食被打得遍體鱗傷,我一定要變強!”少年的眼神裡比起以前似乎多了一份沉重。
“蒼龍,我升到堂主的位置了,”年輕俊朗的男子立在槍架前看著忙碌擦拭、調整槍支的魁梧店主,“這雙手已經染滿了敵人的鮮血,”男子露出一抹寂寞的笑容,“張大叔過世了,黑皮和丫丫快要成親了,不用多久,我一定能夠實現我的諾言,給他們最好的日子過了!”
蒼龍看著那張年輕卻滄桑的臉龐幾次想勸說卻開不了口。
“蒼龍……”男子失魂落魄地走進來,原本潔白的襯衣上染滿了觸目驚心的紅色。
蒼龍停下手中的動作,等他往下說。
“我剛殺了三個人,”他歇斯底里地笑,笑得瘋狂,笑得神經質,笑罷又開始哭,“那個男人是來報殺子之仇的,他兒子是天爺手下的一員猛將,我上個月剛結果了他。”他開始拼命發抖,“老頭大概有七十多歲了,拿著槍,手都在抖……”他痛苦地抱著腦袋,眼神恍惚。
“他罵我……他不停地罵我,我根本下不了手開槍,然後他衝過來……接著就……”
“我的槍能夠感知未來的危險並在那之前將造成威脅的事物毀滅……”這是蒼龍在多年前對少年說的話,經由無數次地驗證從未出過差錯,這次當然也不會。
“他死了,嚥氣的時候還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他拼命搖著頭想要忘記那張臉龐,“那種悲哀的眼神,後來那個女人帶著孩子衝過來,哭著鬧著向我要丈夫要公公,然後,她也死了……”男子無力地抬起眼睛看蒼龍,“你的槍還真是名不虛傳。”
嘲諷的口氣卻是悲傷的滋味。
“那個孩子……你為什麼殺了他?”蒼龍問。
男子愣了一下:“那麼小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活不下去,與其像我這樣,我寧願讓他躺在母親的懷裡永遠的安睡!”
在這一連串的敘述中,只有這最後一句是堅定而毫不動搖的。
“你在後悔!”蒼龍看著燭光搖曳中的年輕臉龐問,“還不肯收手嗎?”
“怎麼收?怎麼可能收?”男子搖著手,像聽到很可笑的事情。
“我可以幫你,隱姓埋名或者別的什麼……”
“沒有人幫得了我,沒有人!”他搖晃著好象喝醉酒的人一樣走出店門,消失在夜色中了。
這一走就是幾十年。
“歡迎光臨,請問您……”
青年男子走進來,一身得體的西裝,笑容和煦而斯文,但那張臉那雙眼一如當年那個誓要留名歷史的少年,一瞬間,蒼龍只覺時光倒流幾十年。
“您就是蒼龍先生吧,”男子掏出紙袋,遞上前來,“家父臨終囑託,讓我一定要將這件舊物交還於您。”
蒼龍接過,那檀木柄的手槍靜靜地躺在袋中,此刻竟不帶一點殺氣。
“敢問令尊是怎樣過世的?”蒼龍見得到,那抹淡淡的藍光縈繞在槍體之上,正是這藍光,洗盡了槍本身的凶氣與煞氣。
“家父是無疾而終,得享高壽八十八。”青年男子和緩地道,“家父生前曾說,此物拜先生所贈,抗戰中數度救命,是以一定要晚輩當面致謝。”他說著恭敬地鞠下躬去。
“家父還說本該當面奉還,但因相處過久,心中有了感情,幾次想還都沒能成行以至拖到今日,還請先生見諒。”他說著再鞠一躬,告辭離去。談這數十分鐘,竟點滴不問看來不過四十多的蒼龍何以與老父相識,想來是個明白人。
蒼龍將槍放回陳列架,提早打了烊,關了門,熄了燈,坐在黑暗中端詳那支握感溫和的槍,淡藍色的光瑩瑩纏繞在槍身周圍,照得冷硬的金屬也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