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
陳三兒撒酒瘋撒累了,便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雪霽睜開眼,恨恨地看那頭醉倒的惡虎。惡虎是要吃人的,要想它不再害人,就得殺了它。雪霽死死地咬住唇,顫巍巍地去廚房拿來一把菜刀。當她舉起刀要砍向陳三兒的脖子時,陳三兒忽然在醉夢中咕噥了兩聲。不很清楚,雪霽卻聽出是一雙兒女的小名兒,刀子霎時掉在地上。她無聲地流淚。
一個渺茫的念頭兒在雪霽腦裡閃現。
陳三兒喝得太醉了,只是胡言亂語吧。
這些年不說他對她怎樣,對一雙兒女真是疼到骨子裡。就是為了一雙兒女,她也不能因他一席醉話要了他的命啊!
等天亮吧,等他酒醒。那時候,她要他給一個準話兒。
若是真的……雪霽捏緊了自己的拳頭。蔥管似的指甲摳進肉裡,攥了兩手心的血。
她在燈下給珍晴寫信,千般萬般都寫下,彷彿把這一生都寫下。寫好了,便貼心口收好。
外面的夜風漸大,竟吹開了窗子。燭火也悄無聲息地滅掉。她既不去關窗,也不去點燈,就靜靜地在黑暗和寒冷中發呆。漫長的夜過去,老媽子送梳洗的熱水進來時,她才從木然中回神。竟是連一個指頭也動不了,渾身冷硬得像一具殭屍。
老媽子見陳三兒歪在地上,哎呀了一聲,說老爺睡到地上了。見雪霽沒反應,只好自己使力把陳三兒扶上床。
不一會兒,兒子女兒都醒了來,跑進來調皮一場。雪霽看著一雙小兒女,只機械地笑笑。而後攏好頭髮,整好衣裳,便對老媽子道,今兒我去買菜,親自下廚。老爺要是酒醒要回莊上去,你就跟她說,我說的,要麼乖乖等我回來吃完中午飯,要麼等人給他報我的喪。
老媽子心道,這是玩笑話了。一看雪霽卻是青白臉色,只得應承。
雪霽買完菜回來,陳三兒果真沒走。酒醒了,人又是慣常冷漠少語的樣子。他沒開口,雪霽也沒理他,鑽進廚房直忙到正午,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小兒女早饞得直流口水扒在桌上看。雪霽卻叫老媽子把他們帶出去吃飯。
陳三兒猶疑道,這是做什麼,你看孩子們眼巴巴兒的。
雪霽冷聲道,你如今酒醒了?
陳三兒訕笑道,昨日是喝過了,你忙著照顧我,一定累壞了。討好地夾了一筷子菜送到雪霽碗裡。
雪霽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碗裡的菜,忽然說,急什麼,把該說的話說清了,再吃也不遲。
陳三兒心一沉。昨夜自己說過的話他也不是完全沒印象。如今雪霽這樣子,想必是要追究到底了。他知道雪霽不是那等蠢傻婦人,想都別想能糊弄她。便慢慢放下筷子,沉默起來。
雪霽長長嘆了口氣,沉沉地道,陳三兒啊陳三兒,一夜夫妻尚有百日恩,難道我們夫妻十幾年竟連一點真情實意也沒有?我給你生兒育女,替你主內持家,你竟瞞我至此!你說,可是我雪霽有哪點兒對不住你?
陳三兒看看雪霽,欲言又止。
雪霽接道,你昨夜都已對我說了,今日還想不承認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都是你陳家的人了,你竟還這樣防我?難道我是不通事理不曉厲害的人,會把自個兒丈夫往死路上推麼?見陳三兒還是不出聲兒,霍然起身道,索性一頭碰死做了你陳家的鬼,也好叫你放心!說著就向牆上撞去。
陳三兒這才慌了,連忙一把抱住雪霽連連討饒,娘子,好娘子,都是我的錯。
你可肯說實話了?
說,說。陳三兒苦著臉道,還說什麼,昨晚怕都說過了吧!
雪霽不依不撓地道,我要你從頭到尾再說一遍,但有半絲隱瞞,你就給我收屍!
陳三兒看雪霽當真,只得一五一十又說了一遍。原以為雪霽要大哭大鬧一場,誰知雪霽並沒有,反而淡淡地笑了笑。
窗外傳來孩子們的笑鬧聲,大概已吃過了。
雪霽開門出去叫過兩個孩子,幫他們擦了擦皮出來的汗,一起抱在懷裡。過了會兒,叫過老媽子道,你去府裡走一趟,把這封信送給四奶奶,把孩子們也帶上,多少時沒給四奶奶請安了。我等老爺吃完飯再去。
打發走老媽子,雪霽又回到房裡,將門在背後關好。她對陳三兒道,吃吧。
兩人便默默地吃起已經冷掉的飯菜。
約摸吃得差不多,雪霽問,好吃麼?
陳三兒怔了怔,欲要說好,忽覺腹中絞痛不已,真像有一把刀在肝腸中剮來捲去。他一下子清醒了,不敢置信地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