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起頭,卻對上一雙銳利的黑眸,棕色金屬邊框的鏡片下,那雙眼睛清冷深邃,讓人幾乎無法直視。
“小姐,這個位置有人了,我在等朋友。”低沉的聲音隨即響起,帶著一絲傲慢。
而聲音的主人,正是坐在天真對面的男人。他有著一張稜角分明,線條冷硬的容顏,穿著件黑色的V領Cashmere薄毛衣,樣式簡單,卻乾淨優雅。
“對不起,”天真尷尬地開口,“可不可以讓我坐一會兒,就一會兒?”
“憑什麼?”那男人淡淡地開口,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我不認識你。”
天真一愣,怔忡地看向他——這個男人,實在是冷漠得可以。
數秒之後,她做出了一個讓自己都暗暗汗顏的舉動,她伸手拿過他面前的筆記本和筆,翻開一頁刷刷寫下她的名字和電話號碼,推到他面前:“我叫段天真,其實我從剛才就注意你很久了,我想……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和號碼?”
這是她第一次公然追求一個陌生男人,還用了最狗血最惡俗的搭訕方式。
那人盯著她不說話。
天真頭皮發麻地掃了一眼筆記本,然後頓悟道:“你是不是不會看中文?我忘了寫一下我的英文名。”
雖然他黑髮黑眼,典型的亞裔長相,但他可能是日韓人或BBC。
“段、天、真,”迷人的嗓音緩緩念出她的名字,黑眸裡浮現一絲嘲諷,“天真,是個好名字。”
天真的筆頓時停住,愕然抬起頭——他的發音雖然有些生硬,但中文絕對稱得上流利。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感興趣?”他悠然開口,犀利的目光掃過她的臉。
天真才發現,他的左耳戴著一顆藍鑽耳釘,那是一種獨特的藍,數不清的光面折射出魅惑的藍色,卻又隨著角度的改變,變換著異樣的光芒。
“嗯,可以這麼說。”她斂住心神,硬著頭皮微笑。
“為什麼?”修長的指敲擊著桌面,天真發現了他無名指上那圈樣式簡單卻設計別緻的白金戒,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居然還選擇了追求一個有婦之夫。
橫豎都是一個死,她一咬牙,盯著他半晌,決定豁出去了。
“首先,你今天的穿衣風格讓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天真指著他椅背上搭著的那件手工精緻的灰色西裝外套,“喬治五世時期灰色成為夏季社交主流,這種低調奢華的顏色在宗教角度而言讓人聯想到鴿子的聖潔,從盎格魯…撒克遜一貫嚴謹簡潔的穿衣風格來看,正宗的英式西裝就應該只有深灰,海洋藍,白色和天藍色,再配上黑色毛衣,所謂一半優雅,一半不羈就是如此。”
“另外,你似乎是坐在這裡看了很久的雜誌,卻沒有去看秀,”天真望著他面前那本翻到最後幾頁的雜誌,“也是我覺得你特別的原因之一,其實時裝秀不過是造聲勢和增加曝光率的噱頭而已,如今網路迅速,設計師謝幕不到一小時,網上就是鋪天蓋地的現場照片,那些仿冒者完全可以在正版生產訂單完成之前就賣出大批以假亂真的仿製品,換句話說,時裝秀也是一場集體自殺,而看秀的人,除了滿足自己的虛榮感之外,也是在看設計師自殺。”
“講完了?”在她幾乎胡言亂語的連珠炮之後,他緩緩出聲,甚至沒忘了替她點上一杯咖啡。
天真點頭,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手心全是汗,她知道自己完全就是在扯淡。
……
“恕我駑鈍,我還是無法瞭解我吸引你的原因。”
天真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男人簡直是要逼死她。
她小心翼翼地望了一下四周,卻發現根本沒有其他空位了,而陳勖和她的女伴相同甚歡,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
她剛一開口,就聽見有人踩著高跟鞋而來,喚了一聲“Kevin”。
香風襲來,一隻手拍上她的肩膀,生硬地叫著她的中文名:“天真?原來你已經過來了。”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天真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周圍有閃光燈亮起,她驚愕地盯著在她身旁坐下的Nelly,和坐著對面的那個男人——他就是Kevin Chun?
關於他的新聞實在少之又少,她這隻小菜鳥到今天方知原來他長得這幅模樣,想起剛才和他的那些對話,她簡直要昏厥了,可更讓她坐如針氈的是背後那道熟悉的目光。
她可以百分百地肯定,陳勖認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