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授意藩司,然而並未得錢,這句話是哪裡來的。不覺又大怒起來,說道:”你說的話可有憑據麼?‘他道:“沒有真憑實據,卑職怎敢放恣!’制臺就叫他拿憑據出來。他道:”憑據是可以拿得,但是必要請大帥發給兩名親兵,方能拿到。‘制臺便傳了兩名親兵來,叫他帶去。他當著制臺,對兩名親兵說:“這回我是奉了大帥委的,我叫你拿甚麼人,便拿甚麼人。’制臺也分付,只管聽彭縣丞的指揮去拿人。他帶了兩個親兵,只走到麒麟門外,便把一個裁縫拿了,翻身進去回話,說這個便是憑據。制臺又大怒起來,說:”這是我從家鄉帶來的人,最安分,哪有這等事!並且一個裁縫,怎麼便做得動我的主?‘他卻笑道:“大帥何必動怒。只要交委員問他的口供,便知真假。他是大帥心愛的人,承審委員未必敢難為他。等到問不出憑據時,大帥便把卑職參了,豈不乾淨!’制臺一肚子沒好氣,只得發交閩縣問話。他便意氣揚揚的跑到閩縣衙門,立等著對質。閩縣知縣哪裡肯就問。他道:”堂翁既是不肯問,就請同我一起去辭差。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在這裡和制軍拚命拚出來的,稍遲一會,便有了傳遞,要鬧不清楚了。這件事鬧不清楚,我一定丟了功名。我的功名不要緊,只怕京控起來,那時就是堂翁也有些不便。‘知縣被他逼的沒法,只得升座提審,他卻站在底下對質。那裁縫一味抵賴。他卻嬉皮笑臉的,對著裁縫蹲了下來,說道:“你不要賴了。某日有人來約你在某處茶樓吃茶;某日又約你某處酒樓吃酒;某日你到某人公館裡去;某日某人引你家裡來,送給你四千兩銀子的票子,是某家錢莊所出的票,號碼是第幾號,你拿到莊上去照票,又把票打散了,一千的一張,幾百的幾張,然後拿到衙門裡面去。你好好的說了,免得又要牽累見證。你再不招,我可以叫一個人來,連你們在酒樓上面,坐那一個座,吃那幾樣菜,說的甚麼話,都可以一一說出來的呢。’那裁縫沒得好賴,只得供了,說所有四千銀子,是某人要補侯官縣丞缺的使費,小姐得了若干,某姨太太得了若干,某姨太太得了若干,太太房裡大丫頭得了若干,孫少爺的奶媽得了若干,一一招了,畫了供。閩縣知縣便要去稟覆。他說問明瞭便不必勞駕,我來代回話罷。說罷,攫取了那張親供便走。”
正是:取來一紙真憑據,準備千言辨是非。要知那縣丞到底鬧到甚麼樣子,且待下回再記。
第四十七回 恣兒戲末秩侮上官 忒輕生薦人代抵命
繼之說到這裡,我便插嘴道:“法堂上的親供,怎麼好攫取?這不成了兒戲麼。”繼之道:“他後來更兒戲呢!拿了這張親供去見制臺,卻又不肯交過手,只自己拿著張開了給制臺看。嘴裡說道:”憑據有在這裡,請教大帥如何辦法?‘制臺見了,倒不能奈何他,只得說道:“我辦給你看!’他道:”不知大帥幾時辦呢?‘制臺沒好氣的說道:“三天之內總辦了。’說罷不睬他,便進去了。他出來等了三天,不見動靜,又去上衙門,制臺給他一個不見。他等到了衙門期那天,司道進見的時候,卻跟著司道掩了進去。人家正在拱揖行禮的時候,他突然走近制臺跟前,把制臺的衣裳一拉,說道:”喂!你說三天辦給我看啊,今天第幾天了?我看見那裁縫,又在那裡安安穩穩的做衣裳了!‘此時他闖在前面,藩臺恰好在他後頭,看見這種情形,便輕輕的拉他一把。他回頭看時,藩臺又輕輕的說道:“沒規矩!’他聽見藩臺又說了這句話,便大聲道:”沒規矩!賣缺的便沒規矩!我不象一班奴顏婢膝的,只知道巴結上司,自以為規矩的了不得。我明日京控起來,看誰沒規矩!‘說罷,又把那裁縫的親供背誦了一遍,對臬臺說道:“你是司刑名的,畫了這過付贓私的供,只要這裡姨太太一句話便要了出來,是有規矩是沒規矩?’此時一眾官員,面面相覷,沒奈他何。制臺是氣的三尸亂暴,七竅生煙,一迭連聲叫把裁縫鎖了,交首縣去,是誰叫他出來的!他卻冷笑道:”是七姨太太叫出來的。我也知道了,還裝湖塗呢!‘說著,便揚長而出。嘴裡自言自語道:“擱不住我不幹了,看你咬掉了我的■!甚麼叫個規矩!’走到了大堂以外,看見兩個戈什哈,正押著那裁縫要走。那裁縫道:”太爺,你何苦定要和我作對呢!‘他笑道:“卻是難為了你,你再求七姨太太去罷。’戈什哈道:”好大的縣丞!‘他道:“大也罷,小也罷,豁著我這縣丞和總督去碰,總碰得他過。’說著,自去了。到了下半天,忽然藩臺傳他去見。對他說:”制軍也知道這回老兄受了委屈了,交代給你老兄一個缺。‘他卻呵呵大笑起來道:“我若是要了缺,我便是為私不為公了。我一心要和他整頓整頓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