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刺,精神高度戒備起來。他和幾名手下循著這股味道謹慎地在在廢墟里轉來轉去。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烈,最終他們在一堵牆壁的旁邊發現了糜衝的屍體。
屍體原本呈俯臥的姿勢,荀詡將它翻過來,發現在屍體的喉嚨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死者的氣管被割斷,地面和死者的前頸部都沾有大量已經凝固了的暗紅色血跡。從血液凝固的程度判斷,死者死亡應該是不久前的事。
荀詡叫人提一個燈籠過來照到屍體臉部。死者的表情還保持在臨死前那一剎那的驚愕,這張臉荀詡從來沒有見過。荀詡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具屍體,俯下身子,叫旁邊士兵把燈籠放低一點。他注意到死者的衣服有些蹊蹺,在雙臂和後背的位置都有數道醒目的灰白色擦痕。荀詡用拇指和食指從擦痕上捏了一些細微的粉末用指尖輕輕搓動,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個死者是糜衝。那些粉末是軍技司山洞特有的石質,而能在身上沾滿這種擦痕粉末的人,唯有今天從通風口爬進去盜竊圖紙的糜衝。
這個結論讓荀詡感覺如有被天雷劈中,他一瞬間很想一拳捶到屍體上,好發洩一下心中極度的憤怒。他費盡辛苦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再次接近這名間諜,卻沒想到又一次被這個人逃掉了,而且是永遠地逃掉。
如果這是糜衝的話,那麼殺死他的人只能是燭龍。荀詡想到這裡,急忙去搜檢糜衝的衣服,結果裡面除了幾根青稞麥穗以外什麼也沒有。
毫無疑問,圖紙已經被糜衝傳送出去了,然後喪失了價值的他則被燭龍幹掉滅口,以免在返回途中被捕洩露出燭龍的真實身份。魏國情報部門的這種冷血手法令荀詡不寒而慄。
荀詡沮喪地從屍體旁邊站起來,神情有些恍惚。他一直以來都在努力地向真相邁進,但最後還是差了最後一步。死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彷彿是在嘲弄他的無能。荀詡懊惱地用腳狠狠地踢了踢糜衝,當他想踢第二腳的時候,腦子裡電光火石之間爆出了一個念頭。
“青稞麥穗?”
他看到屍體上的那幾根青稞麥穗,不禁“啊”地大叫出來,把周圍計程車兵嚇了一跳。
傳統上來說,蜀漢用於戰馬、運輸畜力的飼料主要由燕麥、黑豆、麥秸以及打來的雜色野草為主。其中燕麥和黑豆主要供應戰馬以及勤務期間的畜力,後兩種則為後方牲畜日常飼養時的主要口糧。但是當蜀軍在漢中西北靠近涼州的地區採取軍事行動時,考慮到當地氣候以及環境,蜀軍會特別配給青稞草料給騎兵部隊,以保證其戰鬥力。
漢中本地並不出產青稞,但為了讓戰馬保持口味,所以蜀軍也設立了幾個特別草料場囤積青稞穀物。這些儲備在和平時期用於戰馬的適應性訓練;而一旦在涼州或者漢中西北靠近羌境地區爆發戰事,這些穀物則作為蜀軍的先期補給運送到前線。
換句話說,糜衝身上的青稞麥穗只能是來自於一個地方,就是蜀軍的特別草料場。目前諸葛丞相正打算要對漢中西北地區用兵,這些特別草料場的青稞將會與蜀軍先頭部隊一起首先運抵魏蜀兩國的邊境地區。
荀詡彷彿又看到了黑暗中的一道光芒。他猜到了,糜衝前往特別草料場的目的一定是為了交接圖紙,然後由另外的人攜帶圖紙跟隨運輸青稞的車隊前往前線,然後伺機潛回到魏國。這個計劃很完美,圖紙攜帶者可以大搖大擺地穿過蜀國國土前往邊境地帶而不受任何阻攔——誰會去攔截軍方的補給部隊進行檢查呢?
想到這裡,荀詡“騰”地一下子跳起來,全然不顧自己因長時間騎馬而造成的雙髀痠疼,命令除了留下兩個人看守糜衝的屍體以外,其他人全部立刻撤出神仙溝,火速趕往特別草料場。
蜀軍在南鄭附近設立的青稞草料場一共有三處,荀詡分別派遣了四名靖安司的“道士”前往其中的兩處分場,而他則徑直趕去最大的青稞草料場。
這是靖安司攔截圖紙最後的機會了。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南鄭附近的大路上漆黑一片,空曠的路面只聽到靖安司急促的馬蹄聲與騎士的呵叫聲。讓人不禁有些同情這些疲於奔命了整整一天的人們。神仙溝在南鄭西側、褒秦道在南鄭偏東,安疫館在南鄭北面,而這個草料場則位於南鄭正南,今天荀詡可以說是足足圍著漢中中心繞了一大圈。
當荀詡抵達了草料場大門的時候,他的心忽地沉了下去。草料場裡面那幾十個高高堆起的谷垛消失了,兩扇大門敞開著,門前的路面上星星點點灑著許多的馬糞與麥穗顆粒,還有縱橫交錯雜亂無章的車轍印。
很明顯,運送青稞的車隊